“莫讲因,你给老子滚出来!”沈飞阳叉着腰,犹如泼妇骂街般地站在靠山王王府门外,手里捏着一张画着乌龟的卷子,骂骂咧咧地在自己家门口叫人。
好在王府所在的坊内住户,大部分都是达官贵人,隔壁就是理国公和荣国侯侯府,对门则是燕王王府,一般情况下各处有府兵守卫,因此这条街上没什么闲人,也没人围观靠山王在这骂街。
王府小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莫讲因从中探出个脑袋,畏畏缩缩道:“师父,我要是出去了,你肯定又要罚我拿大顶一个时辰,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说罢,莫讲因把门一关,站在门后高声道:“我要等月姐姐回来,叫月姐姐和夏姐姐一起帮我评理!”
“熊孩子,你有本事往卷子上画王八,你也得有本事承受画王八的代价,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堂堂靠山王莫问心,怎么有你这么怂的徒弟!”
二人这边隔着门斗嘴,离秋月却刚从直史馆交完稿子回来,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结果车刚转过一个街口,就听得沈飞阳与莫讲因斗嘴的动静。
“离修撰,门前似乎是靠山王……”赶车的车夫乃是卫茗徵的人,沈王爷自打陛下大手一挥,叫这位亡国公主住在靠山王府后,就再没回过王府居住。
因此,就算莫讲因跑进王府避难,尽管这府还是靠山王府,靠山王本人却不会进去。离秋月也有意避着她,省得叫卫茗徵疑心。
如今的沈飞阳,对离秋月而言,也是镜中之花。
“唉。”离秋月微微叹道,“继续赶车,我坐车入府便好。”
沈飞阳也瞧见了离秋月的马车过来,自觉走到一旁让开。
这位前楚公主虽然没被卫茗徵明确地限制人身自由,甚至封了爵位,还给她挂了个史馆修撰的职,叫她监修楚史,但七公主殿下很自觉,一直乖乖地居家办公,除了送史稿,连点卯都不去的那种。
总之,主打的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个门都遮得严严实实,一直本本分分地延续宅女作风。
“离修撰。”马车经过时,沈飞阳叫了一声,那赶马的车夫便停下,毕竟他是黑羽卫的,黑羽卫有时候也要听王爷的话。
“王爷何事?”清泉般的声音从车帘内传来,沈飞阳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拜托这位当一回恶人。
“你等下把莫讲因给我薅出来,这孩子最近欠收拾,拔了私塾老头子的胡子不说,还往试卷上画王八……本王要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敢做敢当!”
“这……”离秋月下意识地想给莫讲因说些好话,毕竟她在王府深居简出,写史稿的日子无聊,也是这孩子总会没事来找她,陪她说话。
“你别给她说好话,熊孩子在私塾有麻烦不知道找我这个师父给她撑腰,自己解决不了反而去捅娄子算怎么回事?这种观念我必须要给她扳正了!”
离秋月微微叹息:“那你也有话好说,千万不可打她。”
“哎呀,你就只管把她整出来就成!我三十岁的人了,还能闲的没事干打孩子?”沈飞阳气哼哼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其实已经知晓,不过是想从自己徒弟嘴里亲耳听见而已。
毕竟她只是在蓝家待了半年,一回来徒弟在私塾受了委屈都不肯跟她这个师父说了,那怎么成?她沈飞阳虽然只是个空头王爷,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莫讲因虽然不是她亲生的闺女,那也是她亲徒弟!
离秋月点了点头,请车夫赶车入府,刚进门便下了车,瞧见莫讲因正扒着门缝看她师父,不由得好笑:
“讲因,怎么不出去见你师父?”
“月姐姐!”莫讲因见了她眼前一亮,跑过来有些委屈道:
“他们都说师父有了皇太女便不会管我了,而且我今个还拔了先生的胡须……我怕出去了师父要抽我,我不敢去见。”
离秋月摸了摸她的头:“我听王爷说,你还往卷子上画了画,可是有什么缘由?”
莫讲因扁了扁嘴,看着温声细语的离秋月,觉得月姐姐肯定不会骂她,一股脑地将事情的经过倒了出来:“昨日先生留了课业,我今早因先生要出题考试,便去得早了些,没想到礼部员外郎家的公子竟打翻了我桌上的墨,把我的课业都毁了。”
“我与先生说明缘由,先生却只说我偷懒说谎,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打了我手板子,我气不过,便往卷子上画了王八,还打了先生……”
莫讲因读的私塾,同窗多为普通人家的子弟,因为大户人家都有家学,而沈飞阳觉得她没必要学多么高深的学问出来,只叫她多读书识得些字便好,因此给莫讲因寻的私塾比较普通,教书的先生是个考了数年也未能及第的老举人。
然而正应了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私塾没什么大贵人家,普通人家或是没落的贵族子弟倒是不少,众人见沈飞阳常常不在京中,都以为莫讲因并不受靠山王重视,加上莫讲因自小在家受气惯了,没有自持身份的习惯和傲气,便常常忍让。
结果这些嘲弄和欺凌,自然是愈演愈烈了。
离秋月听罢她讲述后,略微思索了一番,才道:“讲因,你可知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道理?他们欺辱你在先,先生却不讲公理,你报复回去,并不能说是什么错事。”
“可,可我怕师父和先生一样……”莫讲因有些畏缩,她曾经也想过,为何师父行走江湖,并不带她一起,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吗?
至于找她名义上的师娘做主,她更是想都不敢想,那可是皇帝耶!师父是皇帝的男人,怎么会操心她的小事呢?
离秋月哪里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无奈道:“讲因,你看你师父回来便要去考你学问之事,又哪里是和那私塾先生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只想甩脱麻烦而已?”
她顿了顿,继续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敬了王爷拜师茶,和那只是收束修的私塾先生哪能一样?王爷便是责备你,也只是在责备你遇事都不肯告诉她这个长辈,并非是因为你打了先生。”
“讲因,做子女的,遇见了麻烦去倚仗父母,做了错事向师父认错,乃是人之常情,这是理所应当之事,无论做什么,父母师父皆会包容你,你不必如此顾虑的。”
“月姐姐,师父真的不会怪我吗?”莫讲因已经信了离秋月的话,毕竟月姐姐像仙女一样好看,仙女是肯定不会骗她的。
“不会的,你且放心的去见她,有月姐姐在呢。”
莫讲因便将信将疑地推开门,鬼鬼祟祟地从里面挪了出来,看见抱着肩膀、拿着王八图的师父,脖子又是一缩。
“哎呦,你月姐姐说两句你就听了,我这个正经师父说话还不如月姐姐可信哩。”沈飞阳耳力好,里面的话早就听了个清楚,不由得阴阳怪气了两句。
莫讲因如鹌鹑一样站在原地,哪敢吭声。
“走吧,还愣着干啥,师父带你去找那个什么礼部员外,小孩和小孩讲道理,大人就该和大人讲道理,呵呵,你师父我可是这长安城最讲道理的人了,学着点啊。”
沈飞阳一边摇头一边转身就走,心说这孩子还是得锻炼啊,怎么能和离秋月似的当软包子。
“师父,我往后不想去私塾了,我能在月姐姐这读书吗……”
“……那你得问她了。”
“月姐姐肯定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