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离被陆夫人带过去换了一身皂袍,原本消瘦立体的五官更显得冷冽。
眉眼锋利,她站着,不弯着腰,亭亭玉立,格外惹眼。
“小姐,陆夫人请你过去赏花。”
她这样敲开厢房的雕花木门,苏晚清摸摸自己手上盘着腿歇息的小紫。
“苏瑶琴对我用毒还好,若是真刀真枪,我还真得靠着苏苏你才能脱身。”
熙苏点头,“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此时天色已经傍晚,比黄金碾碎还要璀璨的远山晚霞层层铺开,芙蕖一大朵一大朵展开。
原离一路带着苏晚清走过去,熙苏却意外地没有跟上。
“小姐,还要再朝里边走一走。”
原离伸出手掌,五指并拢,指向曲曲折折的另外一座假山。
苏晚清也没起疑心,只是捏着腰上的白玉环佩在手中把玩,边走边问原离。
“你不愿意嫁给那男子,想过一个人在结婚前逃跑吗?
我很想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到底能不能彻底逃离不幸的家庭跟父母。”
她样貌得得像余晖洒到花瓣上的红芙蕖,艳丽风情。
眉目都是流转不尽的绵绵情意,纤细柔弱,一只手就能掐断她的脖颈。
原离低下头,不敢直视,瞧着还有一大段路,简短说了起来。
“我想过,但是我爹欠债,他还不上钱就要被活活打死。
我从小就没有娘,是他一手把我养大,虽然他要卖我,但是他平时对我也挺好的。”
原离说话的声音丝毫听不出纠结矛盾,没有半点起伏。
苏晚清都要以为,她是被今日的阵仗吓傻了。
昨日她闹着要上街看顺天侯阅兵,穿着一身云川城现下最时髦靓丽的百鸟裙。
熙苏替她描上眉心红痣,带着她骑马去了阅兵校场。
末了 ,顺天侯卸下铠甲,穿着寻常衣袍 ,牵着苏晚清去了以前若娘居住的小巷子。
她缠着顺天侯买一整串糖葫芦,路过的纨绔开玩笑。
“顺天侯要的东西,谁不是巴巴送上去,就你还想赚侯爷的钱?”
此话一出,苏晚清就察觉那小商贩手在颤抖 ,眼珠子都吓红了,呆愣愣,话都说不利索。
边上一个跪在地上,要卖身葬父的少年也是这般,听了顺天侯名号,呆若木鸡。
“可是,他还是没把你放在第一位,你不愿嫁,他还是要把你塞进花轿。
如果今天不是我,你就会一辈子被关在男人的后院。”
苏晚清不想看到再有一个女孩子跟她前世一样。
“哦?”
原离的表情似乎开始有些好奇,冷冷的脸也逐渐裂开一道缝隙。
苏晚清踢开地上挡路的小石子。
“男人都是见色忘友的王八蛋,越好看的越会骗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她很认真地看着原离 ,迫切地想要告诉原离,不要嫁。
“你知道我爹爹吗?”
苏晚清说起这些,三分稚气的脸上布满忧愁。
“他是很有权势地位的人,他看起来很深爱我的生母 。
但实际上他或许只是爱慕那一张很漂亮的脸,我生母恰好死在她容颜最美、他最爱她的时候。”
其实,苏晚清也不太敢相信顺天侯的为人,一想到前世孤立无助,顺天侯从未见过她,帮过她。
她就觉得不爽。
原离脚步一滞,似乎被苏晚清的一番话说得不会走路。
苏晚清看见假山的一角,像个小孩子那样 ,一下子很快难过 一下子就很容易高兴。
“我不许你嫁人,你要一辈子陪着我。”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躲在衣襟里睡觉的小紫忽然躁动。
尖锐的钳子勾住丝绸衣服,一路顺着苏晚清锁骨朝上攀爬。
一个跳跃,飞向了原离。
原离躲闪不及,被小紫蛰中了脖子。
她恼怒地想要将蝎子甩开,那边苏晚清着急忙慌抓了小紫。
几乎是眨眼功夫,原离白皙能看到血管的白皮肤,立马就生出妖冶到极致的紫色。
她陡然被蝎子蛰,懵懂中带着被欺骗的愤怒。
“你…!”
苏晚清也害怕地摇晃原离,“我也不知道小紫这么厉害。”
小紫还不甘心继续待在苏晚清手里,一个劲挣扎。
甚至还钳住了苏晚清的食指,拼命要爬到原离身上去。
苏晚清吃痛,一个抬手就把小紫再次甩出去。
只见它窸窸窣窣爬到原离那身皂袍里边,咔擦咔擦吃着东西。
毒门圣物的品性大多暴虐嗜杀,苏晚清正要扯出小紫。
后脑勺却被人一棍子敲中,天旋地转,缓缓倒在原离身边。
那个身上带着糖葫芦香味的青年男子站直身,居然跟冷漠脸的原离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立体清瘦的脸颊。
“鹂儿,你怎么样了?”
他手足无措,抱着全身一点点冷下去的原离。
“全都是顺天侯害的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我们两个跳出来,你又被他女儿害成这样!”
原本好看的脸 ,气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掐住苏晚清的脖子,真心想要弄死她替自己家人偿命。
“顺天侯你没想到有一天你女儿也会落到仇人手里吧?”
他癫狂似的大笑,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全是血红。
大哭大笑,活脱脱像个病久了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