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不说话,只是四指并拢,带刀疤的拇指分开,邀请状。
“小姐还是先进去,主子不太喜欢有人爽约。”
裴贤玉怪里怪气,苏晚清前世知道一点点,她心里继续翻白眼。
扶着马车边框,躬身进车。
马车四角铜铃叮叮当,苏晚清撩开绣着鸾鸟的车帘,从朱雀街过,鼎沸人声不绝于耳,沿街到处都是好吃的。
苏晚清眼咽口水,车夫似乎听见,不仅没有拉住缰绳,反而驱策马车跑得更快。
“你家主子包饭吗?我好饿。”
车夫撩开车帘,放下木凳子,扶着苏晚清下马车。
他却发现,原来苏晚清没裹小脚。
苏晚清觉得视线停留太久,引起反感,当即推了车夫一把,逼得他后背撞到了马车。
痛得他倒抽冷气。
“再看我就挖掉你眼睛。”
苏晚清撩起自己的下摆,风风火火冲着裴贤玉私宅跑。
车夫没骂,倒是不再跟着,横竖裴贤玉有得是钱,里面很多侍女伺候,自然有人给苏晚清这毛毛躁躁的大小姐引路。
“二小姐很着急见我?”
裴贤玉从一处走廊的拐冒出来,水蓝色薄衫半遮半掩,露出健硕的肌肉,下半身倒是严实,一头墨发随意披散肩头,跟士大夫批判的蛮夷毫无二致。
苏晚清鄙夷看他,“离我远点。”
裴贤玉单手捂着自己的脸,大笑,“原来是我落花有意,你流水无情,不过倒也无妨,感情都是厚着脸皮求来的。”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梅花白玉的簪,递给苏晚清。
“我算好这时辰月色很美,你从那边过来,正好能看见这良辰美景。”
裴贤玉招呼苏晚清跟着自己,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一处幽静花园,曲水流觞,花木丰茂。
苏晚清看着有银白色的小鱼,乘着月光,在幽凉的池水中翻身,泛起一片片银光。
裴贤玉莞尔,出声讲解,“那鱼唤摇光,是南湘小江小池里特有的鱼种,肉质细腻,鲜而不腥,你喜欢?”
苏晚清想起这人之前得所作所为,立马摇头,“我不吃鱼。”
裴贤玉替苏晚清撩开水晶珠帘,顺着花园中的汀步,缓缓走进铺着玉席的宴会中心。
灯火通明,不少男子敞开衣裳,依靠着山石,一边侍女扶着团扇摇风,每人占着一块地,摆着檀木的食案。
苏晚清有些眼馋,糕点都是她没吃过的。
“因为鱼刺?”
裴贤玉带着苏晚清坐在主位,他席地而坐,大方朝着苏晚清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侧。
苏晚清挪了挪 ,离他稍微远点,“算是,总之我不喜欢吃鱼。”
裴贤玉端起一盘软糯糯的凉糕,笑得眼底全都是宠溺。
“你喜欢哪个,就吃,不用客气。”
苏晚清抱过盘子,一块一块塞进嘴里,她好讨厌一堆人聚在一起吃宴席,因为总有人年纪大,地位大,在他们面前,苏晚清得端着。
但是眼下这宴席,每个人都零零散散坐着,也没几个人朝着苏晚清这边看,她看见最近一处的宾客,热得脱衣服,搂着身边的侍女。
裴贤玉轻笑,端起手边的茶杯 ,浅啜一口,顿觉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二小姐,应该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看吧?”
裴贤玉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跟中指 并在一起,有节奏地叩着身前食案,动作轻慢地苏晚清都想给他脸上来一下。
一个侍女,端着玉盘,恭恭敬敬放下了一小碗白乎乎的粉末。
“别告诉我,你们聚在一起清谈,还要吃这个鬼东西。”
苏晚清脸色发黑。
裴贤玉宽长的手,拈了拈那白色粉末,鲜红的舌尖舔了舔。
“二小姐莫怕,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苏晚清看着那边彻底放浪形骸的世家子,眼前浮现各类老头吹胡子瞪眼,大骂子孙不孝的场景。
“五石散失传那么久的东西,都叫你配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赞你一句有才。”
五石散原本是魏晋时期的东西,吃了浑身发热,有飘飘欲仙之奇效。
大受不学无术的世家子追捧,后来战乱迭起,五石散药方失传,就渐渐淡出纨绔们的视线。
“别,二小姐夸我一句,我这狐狸尾巴就要摇上天去。”
裴贤玉顿时油嘴滑舌起来,苏晚清觉得五石散吃了,人也变得没脸没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