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湖衣襟插着哭丧棒,他仰头瞧着满天黯淡的星辰,食指点着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辰给熙苏看。
“我命运多舛,少年悲苦,不信人心,偏好一些玄学,观她面相就知道她活不到而立之年。”
苏晚清的脉象乱得像稚子乱拨的琴弦,此话一出,熙苏倒是解脱一样。
“她活不到三十岁,如今也不过十五,看起来,我跟她还有十五年好时光。”
熙苏没有笑,她也不再去看苏晚清,低头专心摸着那一把称心如意的上血刀。
康湖轻叹,细长的眼睫毛透出几分惆怅。
“人心反复无常,昨日爱得干柴烈火,今日相看两厌,你起初愧疚于她,后因为顺天侯的命令,一直潜伏在她身侧,中间又贪慕她的美色。熙苏啊熙苏,你觉得这世间情爱,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机阁多得是女女男男的香艳话本,因为暴利,也有不少落榜的举子写来赚钱,也有自幼饱读诗书,闺阁苦闷的小姐写来慰藉。
男人求财,女人求幻想中的自由。
但是都心机地套上爱情的外衣。
“人心不足,因为她确实很美,我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直到后来发现她全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她矛盾分裂,极端残忍,看似善良,却又无比歹毒。”
熙苏试图用掌心温度暖上血的刀刃,对方却一直冰冰凉凉,想捂不化的寒冰。
她收起刀鞘,也轻轻一叹,“我如今好不容易后悔惹上她,却又发现,我还是有点舍不得,她一哭,我就想替她擦擦眼泪,哄一哄。”
康湖不明白,他无法理解所有话本中的“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的桥段,人生来自私,不为了个人私利,怎么可能为了另外一个人掏心掏肺?
他是不信的,不信天底下女人个个都愿意为爱赴汤蹈火,甘愿当没有任何回报的傻子。
“她如今十五,套着云国太子的假壳子,假以时日,她二十岁,那可是要及冠,与朝廷重臣之女联姻,或者迎娶别国公主。你如今凄凄惨惨,她浑然不知,还在一心算计你,想要你死都陪着她。”
康湖食指上戴着一枚菱形蓝色宝石,戒身白金,一看就知道又是从西域来的番邦宝物,缠绕着宝石的两条毒舌张着毒牙,贴着苏晚清的脸。
“熙苏,你还有最后第一个生日愿望,你许什么,我都给你。包括苏晚清。”
康湖疯起来不管不顾,但是,他身上只有一个优点如同宝石一样闪闪发光,那就是他言而有信。
熙苏闭口不言。
康湖紧追不放,眼中泛着一圈蔓延爬行的红色血丝。
“我就算不是千机阁主人,我也还是藏剑山庄的主人,你若是信不过我,又或者需要慢慢考量,想要跟我许愿,就飞鸽传书送到西湖去。”
熙苏没拒绝,康湖扛着苏晚清,没想到半个月未见,她就结实了不少,掂了掂,才稳妥扛起。
“苏晚清知道我在顺天侯埋了眼线。”
熙苏自己滑着轮椅,走在最前面。
她轻轻“嗯”了一声,推开门,让康湖将苏晚清放在自己的床上。
康湖给自己倒了一杯西湖龙井,悠哉看着熙苏。
“苏晚清是我的复仇的棋子,我没杀完仇家之前,她死不了,顺天侯如果想要反悔,那也由不得他。”
熙苏伸手,在苏晚清那累瘦的脸上摸了摸,依旧觉得这人跟小时候一样可爱,时时刻刻都想摸一把。
“你要几年?”
“最多两年,我要等疯了,报仇大业完成,放你一年假期,你要归隐山林,银子人手路线住处,我都替你安排好了。”
康湖从怀中掏出二十多份地契,从最北方的寒霄国,到最南方的棠海国,每一份地契,都价值千金。
熙苏想起晋中连绵的阴雨,抽走了最南方棠海国的一份地契。
“东西我选好,寄存在你那,免得那一日被小姐翻出来,我又要哄她。”
康湖单独拿了竹管卷了那份地契,“也好,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