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屠月生来随性,想一出是一出,她懒洋洋地在床榻上扭动自己酸痛的筋骨,带着一股子不愿意起身的慵懒。
“来之前,曾经有公狗聚众酗酒划拳,我也在里面喝酒,其中有条公狗走到我跟前,小声告诉我。
那蓝家每代男家主都是断袖,家中所出女嗣皆是从乞丐堆里捡来的。
若是蓝生有意要个厉害些的上门女婿,就会先让自己的女儿们去伺候他,待到比赛时,自家人不打自己人,他也就顺利地坐上那盟主位置。”
巫屠月像条没骨头的蛇,在床上扭来扭去,最后觉得面朝大床压得肋骨痛,索性乌龟翻身,一只手吊在床沿,晃来晃去,像个死人手。
蓝玉台面色不变,还是之前那副高兴的样子,甚至没有露出一点不愉快。
她此行就是抱着最惨烈的代价,来换巫屠月带她离开这该死的青山城,假若巫屠月不把她带走,她不知道依旧来葵水的自己,会被那群贱畜弄去什么地方。
蓝家后山有一条湍急无比的大河,蓝玉台被家中兄弟欺负之后,就会躲在这里。
很多人都说后山闹鬼,因此鲜少有人会去,她有一次躲在后山,就看见蓝生带着一伙人将板车上的尸体丢下河,路上散落了一只很小的银耳环,被她认出是族中一个姐姐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会看到族中来葵水的姐姐们被送上红色大花轿,被家主送出家宅。
然后,再也看不到她们了。
包括这个姐姐。
蓝玉台害怕自己藏着这枚耳环会被发现,便将它放在自己平时藏身的树洞里。
随着她平日里的观察,她发现每当有姐姐说自己来葵水的时候,家中总会举办大型宴会,蓝生会邀请很多江湖中人来家中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后来她才从这些大侠身边的舞女口中知道,原来她这样的人,被养父蓝生叫做家伎。
明面上是当作女儿养着,私底下却是用来讨好江湖其它男人的玩物,或供人玩乐,或被送去某位男大侠的府邸,所谓嫁出去,也只是换成了斯文的吃法表达。
蓝玉台害怕,她学了那么多书,懂那么多大道理,绝对不是去给别人当取乐家伎,苟且窝囊过完这一生。
她想要逃出去,于是看中了这位武林新秀。
那位舞女姐姐告诉她,嫁人是只卖给一个男人当倡伎,但倘若悄无声息将这男人杀死,这就只有天地跟自己知晓,也就不会觉得丢人羞耻。
蓝玉台想起了三国时期,司徒王允利用貂蝉杀死董卓的故事。
两个破桃子都能引得三个有过命交情的男人反目互杀,她就不信不能撬动这个年轻人。
“我改变想法了,你干脆给我当娘子。
一来,娘子就是洗衣做饭,伺候相公的专属仆从,还要给主人生儿育女,伺候主人的双亲,你自然不用去给我生孩子跟伺候双亲。
二来,我行走江湖都是作公狗打扮,我需要一个貌美的娘子来证明我是个世俗上的公狗。”
巫屠月一口一个公狗,让蓝玉台蹙眉。
“你既然当了我的娘子,我就对你说实话,我本名巫屠月,是毒门中人,我自幼无母无父,是掌教一手将我养大。我也不知道我双亲在何处,所以你想找地方伺候都没有。”
巫屠月翻过身,侧着面向还在门口踟蹰不前的蓝玉台。
满月清辉,洒在蓝玉台背后,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缱绻。
“你点个头,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我无论走到何处,我都会带着你,我不会欺负你,别人也不会欺负你,等我回到毒门,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巫屠月觉得,毒门掌教马上就要死了,平时门内大小事就是交给自己跟巫行天。
巫行天跟自己,又完全没区别。
自己不会欺负蓝玉台,那巫行天也不会欺负她。
蓝玉台点头,朝着客房进来,将自己外衣脱掉,挤进了巫屠月的床。
“这可是你说的。”
巫屠月满不在乎。
“我说的就是我说的。另外,我假扮公狗本来是图好玩,话本子里都写邪门歪道伪装正派人士,跟江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宝贝千金搞到一起,开启闯荡江湖的快意人生。我也想要这样。”
巫屠月翻回来,她觉得蓝玉台不像是那种无聊的人,面对着那黄不拉几的床帘顶。
“毒门大家都是一个德行,看不出那个更坏些。
这次我下山,我发现那些男的又坏又蠢,还都打不过我,看见他们更加烦躁了。”
巫屠月指着那边的漂亮衣裳,“我还是觉得我的蓝紫色短褂跟五毒百褶裙好看,叮叮当当,响得好听,但是穿着麻烦,而且只有照镜子的时候才能看到。”
蓝玉台瞧着那风格偏向于少数部落的衣裙,心中诧异。
“你该不会是想着让我去穿?你自己倒是知道行走江湖,穿这身不方便打架,就丢给我来穿?你还说不会欺负我,这才成亲多久,你就强迫我穿我不喜欢的东西?”
巫屠月胳膊肘捅了蓝玉台一下,“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我就很喜欢它!”
“你好歹也要问过我本人,你才能知道我喜不喜欢啊!”
蓝玉台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好拿捏的,一个胳膊肘捅回去。
两人成亲倒像是过家家酒,巫屠月玩个高兴,一个劲贴着蓝玉台,蓝玉台也无所谓,就当是捡到便宜,等到时候再脱身。
只是出乎蓝玉台意料的是,天才微微亮,巫屠月就提着一把带血的刀回到自己床上,一脸困倦地睡回笼觉。
蓝玉台都不知道这人是何时醒来。
等用早饭时,蓝玉台才知道,昨夜里,巫屠月只身一人将蓝家杀了个干净,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活着能动的,她都砍断头,垒成篝火木柴那样的塔。
“你把他们都杀了?”
巫屠月抬起吃饭舔碗底的脸,鼻尖还有豆浆,“对啊,我把他们都杀了。”
她完全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概念,想杀就杀了,跟挥着木棍打烂油菜花一样。
“也好,死的不是他们,就该轮到我去死,那还是他们去死好了。”
蓝玉台来历是有些不同的,蓝家的家主都是断袖,但依旧会娶妻生子。
她是母亲跟马夫私通生下的,蓝生后知后觉,等发现这段红杏出墙的奸情之后,他正打算将蓝玉台送给横空出世的小山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