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那死去的四弟也不应该如此报复赐予他血肉身躯的父亲
天地君亲师,父亲始终都是四弟的父亲,他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沈玉说完,向苏晚清敬酒,喝酒的杯子明显比苏晚清的要大许多。
金盏莲花的黄金酒杯盛满酒水,满得都快溢出来,四周镶嵌的红宝石珠子大得像鸽子蛋。
南湘土酒本就没什么度数,沈玉为之前管家跟沙无疆的事,连连向苏晚清敬酒。
六大杯酒水之后,他脸色如此,完全看不出喝过酒。
“沈公子真是孝顺,世上难得有如此孝顺的男嗣。
假若我说,需要你一命换一命,救回沈家主,想必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上,臣为下。
庙堂之上,皇帝是大君,朝臣是跪倒在丹陛下的人下人。
等这些“人下人”回到家中,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家庭里的“君”。
妻子小妾,女嗣男嗣,全都是他一人的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愿意。”
沈玉完全没有丝毫犹豫,顺从又听话,跟沈府中的下人一样乖顺。
苏晚清笑着,却没有顺着话头将天聊下去。
她那始终冰冷的眼睛端详着沈玉,面前这一张脸完全是蓝玉台的另外一个翻版。
除去嘴巴不太像,其它部位都一样。
沈家当年与蓝家联姻,蓝生的发妻就是沈千山的女儿沈尘风。
换而言之,沈玉是蓝玉台的小舅舅。
“所以,沈千山那个老色鬼对你动手动脚,你也觉得完全没问题?”
苏晚清仰面靠着扶手雕花木椅,一只脚折叠,踩在椅子边。
手举着酒杯,搁在那只腿的膝盖上。
她早在看到沈璋冲着沈玉扑过来时,就知道沈家里面不太对头。
再听到沙无疆唾骂沈千山老色鬼时,沈玉的面色也有些尴尬不自在。
沈玉端着的酒杯一顿,他那张正气凛然的脸略微迟钝住原先的笑,过了一会,才逐渐变为一声苦涩笑。
“是。沈千山再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我吃喝用度,都到是父亲赏赐给我的。”
他举起酒杯,亮晶晶的琥珀酒液映着周遭的烛火,不知不觉间,夜色已至。
苏晚清冷眼看着沈玉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全身瘫软地坐在椅子上。
接连喝下酒水,终于是在脸上浮现出酒醉的酡红。
“之所以会如此忍耐,是因为沈千山死去,你就会代替沈千山,成为主宰沈家上下人生死的存在。”
沈璋痴傻,沈家只有沈玉这一个成年的男嗣,他接手家业不过是早晚的事。
沈玉痴痴笑了一声,一杯接一杯地将土酒满上。
“你说得很对,一点都没错。我是婢妾所生,本就没办法继承全部的家产。
幸亏上天庇佑,让我主母所生的长子变成痴傻,只要沈千山一死,我就会变成沈家名正言顺的家主。”
苏晚清有种下网捞鱼,捞起来一堆枯枝烂叶的感觉,扫兴至极。
她举起酒杯,精致小巧的杯子里浮现出一只扭曲的小蛇,在满堂烛火的映衬下,黑黢黢的。
光影婆娑,一边宝石花后的暗处,也徐徐探出一些细长的触角。
“我原本也想安分守己,谁知道这个家里父不成父,兄不成兄,明明家中有得是貌美的婢女跟小厮,他们还是朝着我动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这对父子却是都罔顾人伦……”
像是没打算让苏晚清活着走出去。
沈玉笑得病态,斜斜倚靠在宽大的扶手椅一角,眼角嫣红,水雾蒙蒙,喝得摇摇晃晃,但还是执意将那酒不断喝下去。
“每次事后,我都要喝很多酒,我每次都想让那些事变成喝醉酒做的一场梦,酒醒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沈玉皮肤白,纤细的脖颈红彤彤的。
“可惜了。”
苏晚清起身,将手中的酒水朝地上浇下去,那只扭曲的蛊虫瞬间死了。
蛊虫并非毒门仅有的东西,滇南有,南疆有,南湘自然也少不了会操控蛊虫的术士。
沈玉单手捂着自己半边脸,醉眼朦胧,笑着问:
“你难道就跟他们父子不一样吗?从小到大,你们都把我当作女子玩弄,我也不是自愿长成这副样子。”
他手中的蛊虫都比较低阶,唯独那胎虫有些水平。
“当然不一样,我比他们还要坏。”
苏晚清脸上挂起嘲讽的微笑,接着说道:
“男贵人酒后乱性,强迫府中婢女欢好,在你眼里是理所应当,无需惊讶的,你觉得婢女低贱,你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你自嘲自己是婢妾所生,却故意不说自己母亲是被沈千山酒后强迫。
你并没有觉得沈千山父子的所作所为是错的,而是觉得他们欢好的对象,不应该是你这个男人。”
只要被害对象是女人,男人就无需担心自己成为其它位高权重男人的强迫对象。
奈何男风盛行,位高权重的男人喜欢征服其它健壮强大的男人,来证明自己的威武。
沈玉笑了两下,食指在檀木桌上叩击三下,将自己养在堂屋里的蛊虫召出来。
“你也不过是乡下略知鬼神的赤脚大夫而已,原本我是不想杀这么多人的。
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跟他们一样,你那油腻猥琐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分分秒秒,都叫我忍不住杀了你。”
怪不得突然就同意跟自己喝酒了。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玩弄这些不入流的蛊?”
苏晚清完全不生气,好笑似地看着喝醉的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