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听了之后良久都没有说话。
因为白若风说的是事实，所谓事实就是根本没办法反驳的东西。
若是强行要找补的话，说轻一点是杠精，往大了说那就是颠倒黑白。
张旭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从帝王心术来说，女帝将这些宰相物尽其用之后毫不留情地抛弃，是绝对合理可观的。
因为权力的增殖速度是非常可怕的， 尤其是那些宰相来自于世家的时候，只需要在位十年，半个朝廷都有可能是宰相的朋党了。
只有将这些已经变得污浊的血液从血管之中放出去，才能保证整个血脉的健康。
反正……即便是失去了一些血液，人体的造血组织也会加紧工作的。
当初张旭和林萧在江都夜谈的时候，就聊到过这个话题。
林萧曾将唐玄宗的故事变着法地讲给了张旭听。
李隆基前期励精图治的时候，不管是多么有才能的宰相都不可能长时间在位，不管是姚崇宋景还是张九龄，这些风流人物最后都落得倒台的命运。
他们之所以会倒台，并不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行，亦或者是忠诚度有问题。
而是帝王心术，御下之道玩的就是所谓的左右平衡。
所谓的宰相其实就是常务副皇帝，若是这个常务副皇帝干的时间长了，相权一旦扩张，必然会威胁到皇权。
相权和皇权的斗争也是贯穿了两千多年封建历史的东西。
这是天然就存在且不可调和的矛盾。
若真的要解决，或许也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宰相是张旭，皇帝又是另外一个张旭，同样的天生圣人才行。
先不说天生圣人如何难得可贵，就算是真的要这么做，岂不是要逼迫女帝下台？
这是阴谋篡位！
按照儒教的观点来说，这是犯上作乱，乱臣贼子才会做的事情。
而等到李隆基晚年不玩权术的时候，李林甫在位十几年，满朝全是李林甫的党羽，李林甫一个人就可以把持朝政，一手遮天。
等到李林甫一死，朝野各方面马上失控，马上就是剑南惨败，内外失衡，跟着就是安史之乱！
而以林萧对于女帝的观察来说，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事情，还是有什么打算，都是绝对的冷血、客观。
若是张旭入朝，她绝对会狠狠地重用张旭，去打击朝堂上的那些利益集团，等到这些利益集团被打得七七八八之后，或许张旭又会成为她下一个目标……
如此往复进行一个又一个的循环，便是女帝统治天下的方法。
若是遇到那种比较有能力又有责任心的宰相上台，那么就会出现天下大治的局面。
若是遇到那种权臣奸相上台，就会出现湘州江都大水，造成巨大伤亡，朝堂却还在疯狂内斗的局面。若不是有张旭、端木菱和林萧，江都和湘州两地的局面已经不可收拾。
万民的生死对于女帝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她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捂紧自己的权力，仅此而已。
而儒家的教条却在逼着张旭要为这样一个人物效命！最后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张旭和那些世家还有一个巨大的不同。
他是公认的天生圣人，而皇帝则是天子圣明。
“一个神都，怎么能有二圣？”
当林萧将这个问题抛出来问张旭的时候，张旭完全答不出来。
但或许他也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只有一颗赤诚之心，只想多为天下万民做一点事情，至于个人的荣辱得失，他其实并不怎么计较。
他前往东海一战，拯救了东海诸多世家。
那些世家馈赠了他许多金银珠宝以及各种修真丹药，他分毫不取，都分赏给了手下。
所以这些家将才会对他如此忠心耿耿！
张旭不仅会描绘大饼，更会真的把大饼分给他们！
这样的老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张旭看着白若风，坦荡地道：“白教主说的话，早就有人对我说过了，还想和我一起归隐山林，但我拒绝了，因为这世道已经如此艰难，需要一些人踏着荆棘来做一些改变！若是连这样的人都没有了，那这个世界不知道要变得如何可怖！”
白若风倒是有些唏嘘，他若能得到张旭，便等于得到可以治天下的宰相了。
打天下固然很难，但更难的还是治理天下。
他当然也非常明白，打天下的时候可以靠逍遥道的那些歪理邪说以及狂信徒，但真的要治理天下了，还得是靠这些真正有才学的人物。
只可惜，他的逍遥道能得到的，要么是勇武过人的武夫，要么就是那种毫无见识迷信愚昧的小市民，真正有才学的人是不会加入逍遥道的，至少首选不会是他的逍遥道。
他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只为得到张旭。
虽然最后还是被张旭拒绝，但他也明白，这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并不生气。
倒是鱼朝恩，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这人居然敢在他的面前直接说什么要谋夺天下，这是不把女帝放在眼里了。
他往前一飞，他体内便放出万丈青光来。
这青光之中包含无比恐怖的死气，山上花草树木，只是一接触到这死气，竟然就全部都枯萎死亡了。
然后青光还在进一步放大，没过多久就已经照耀到了逍遥道的那些教众的身上了。
但凡被这青光照耀到的人，几乎是马上在惨叫声之中皮肤肌肉枯萎，顷刻之间就化作了黑色的尘土，然后底下一副骨架马上显露出来。
有几个逍遥道的教众还在哭爹喊娘地奔跑着，跑到半路，下半身被青光一照，就化作了白骨。
上半身一边哭喊，一边带着两条已经化作白骨的腿在地上爬行，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说实话，在这里张旭甚至觉得鱼朝恩比起逍遥道的那些妖人，要更像妖怪！！
天河古派的宋念青已经意识到局势失控了，他的衣袖里面飞了一道剑光出去。
此乃飞剑传书，他让白鹿灵便宜行事，全凭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