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这话一出,外面就跟一滴水,滴进烧滚了的油锅似的,。
砰的一下就炸开了。
“老天爷呀,庄老二好狠的心肠!”
“要把亲侄女嫁给,半身不遂的瘫子?”
“那还不如嫁给老鳏夫呢。”
“老鳏夫好歹手脚健全,还能上工挣钱吃喝。”
“这个……”
“看样子,屎尿都得叫人伺候吧?”
“看他坐在轮椅上,还不住往下滑的样子,那腰估计也使不上力。”
“伤的不轻啊!就是不知道是小时候就这样,还是长大了才这样的。”
“啥时候得的病不都一样?可惜了的,啧啧啧。”
“哎呦你说这人啊,一辈子吃多少苦享多少福都是一定的。”
“这边吃的喝的,钱财上不受罪,那边身子就得缺点,人这一辈子真是没法说。”
人群嘀嘀咕咕的,总有一两句像长了翅膀似的,往人耳朵里直钻。
庄晏清站在人群里,听见大家的议论她都有些难受,何况是当事人呢。
庄晏清转头去看这个刘立强,本以为会满脸的生气气愤。
没想到人家情绪还挺稳定的,面色上没有什么变化。
人家好歹帮了她的大忙了,庄晏清不愿意让他继续在人群里被人议论。
赶紧开口道:
“今天大家给我作见证,我爷爷奶奶二叔二婶,实在不配当长辈。”
“这个家,从今往后我是不敢回了!”
“请大队长给我们母女俩,分配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从此就算跟他们分家了吧。”
这话一出,庄家人怎么肯依!
老太太三角眼一瞪,脸上的刻薄能刮下来三两寒霜。
“做你娘的大梦!还想分家?等我们都死了的时候吧!”
“只要我们老不死的一天不死,你就趁早收了那个想法。”
庄富贵和李桂花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
只把老太太一个人挡在前面,他们一家子又成了好人。
他们可以不用问她的意见,就给她定亲事。
庄晏清当然也可以,不问他们的意见分家,只看谁能比的过谁罢了。
庄晏清特别干脆利落:
“不分也行,我这就去县城问问。”
有亲侄女不愿意,亲叔叔就要把人强行嫁了的吗?”
“嫁人男方总给出彩礼了吧?”
“怎么我们一分没见?合着你们这是无本儿的买卖?”
“那我得去问问了,新社会还有买卖人口的事儿?”
刘立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接茬道:
“我家给了两百块钱和一张自行车票。”
“啊呀,我说那天怎么瞅着建业骑了一辆自行车,还是崭新的。”
“问还说借的同学的,这年头,谁舍得把这么好的自行车往外借啊。”
“这庄家真是从根子上就坏了!”
“一家子好手好脚的,怎么老把歪主意打人家隔房侄女身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吸血吸习惯了呗。”
“庄老大和苏梅两口子不能干?这些年攒下啥了?不都供了二房两口子了。”
刘立强放下一个大雷还不算,接着道:
“之前你们可没说是这么凶悍的一个姑娘,你们看我这个身板,够她打一拳的吗?”
“你们这是骗婚,赶紧把钱票还回来,这事儿就算了了!”
庄富贵看着事情发展到现在,万万没想到刘主任的儿子能亲自过来。
还直言不满意这桩婚事,要退了亲事。
死丫头,真是没用,连个瘫子迷不住。
这会儿咋整?钱票也买了自行车了,怎么还?
煮熟了咽下去的肉,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同志,不是,亲家侄子。”
“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得你家拿事儿的大人来才行。”
“我们大人定好的事儿,你们要是随便说说就不算数了,那还不是胡闹吗?”
庄富贵就笃定刘立强,再胡闹也不可能拿他爸的前程胡闹。
他这么一个瘫子,要是没有父母的供养得饿死!
怎么敢跟父母作对的,今天在这里也不过是使性子闹一闹罢了。
庄晏清听到他这个声音,就气的肋骨岔子疼:
“二叔不用说别的,这天下合着都是你们一商量,就能决定的事儿了?”
“那你们怎么不一商量当市长去?”
人群一下子迸出了哄笑声。
庄晏清继续说道:
“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是吧?”
“我这就去公社,去炼钢厂,去找妇联,去学校!”
“看看堂哥拿着卖堂妹的钱,买自行车怎么有脸上学的。”
“看看新社会卖侄女的二叔,怎么好意思上工的还!”
“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没有能说理的地方了!”
说完,庄晏清利索转身就要往外走。
一旁的大队长赶紧给拦了:
“搁家里闹闹脾气就算了,万万不能跑出去瞎胡闹!”
“你不愿意,你爷奶二叔还能绑了你去?”
“这样吧,就养猪那大院儿隔出两间来。”
“你们大房搬出来,这总行了吧?”
“至于嫁不嫁人的事儿,你们自己商量!”
说完就转头看向庄富贵,眼神严厉暗含警告:
“赶紧把人送回去,好好跟人家父母商量。”
“这事儿我不管你怎么解决,不能影响咱们大队!”
“你明白了?”
这件事对庄晏清她们,倒是没什么坏处。
还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那边院子里。
周长川和林中原找了几个人,拉了两车砖瓦。
砌了一堵墙的同时,还把漏雨的屋顶都修好了。
顺便还托了红军叔,给做了几扇新木门。
把之前破烂的,摇摇欲坠的木门给换了下来。
至于大队长说的,叫大房一家子都分到这里的事儿。
庄满屯要是敢搬,他就搬呗!
至此,庄晏清和苏梅,总算各自有了一间单单属于自己的房间。
挂上上次买的蚊帐,铺上新席子,采一把野外的鲜花。
这间房处处透着简陋,远远赶不上她在空间里那间卧室窗明几净,高床软枕。
就简简单单一张床,靠窗一张学习桌,一把椅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了上次淘回来的教材,教材边上是庄晏清采回来的鲜花。
墙上是周君成送的“乔迁贺礼”,一张水墨画。
画的凌霜傲雪的梅花,在枝头开的正盛。
上面周君成亲笔写了一行小诗: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
庄晏清一看就明白了,这人还真是别扭。
想安慰她就安慰呗,别别扭扭藏头露尾的。
这首诗是唐代黄檗禅师写的,这是头两句。
后两句就比较为人熟知了: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庄晏清猜测,周君成真正,想送给她的应该是后面这两句。
告诉她,一切的波折磨难都是为了磨炼她的品格。
嘿,庄晏清还挺爱这,藏头露尾的调调的。
为了表示她看懂了,领情了,还专门也画了一幅画。
上面也写了两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