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活着?
追求。
修士,为什么寻求大道?
不得之物。
什么是大道?
长足的,无法得到的追求。
宁婉清收起笔,轻轻地合上日记。
她拿起日记,却发现身后三个厚厚的书架上,连放置一个本子的空隙都已经没有。
“看来还得去买新的书架。”
这厚厚的书架上,不是什么修行的秘法,也不是什么小说。
是她这一千多年来偶尔记录的点点滴滴。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去写这些东西的?
大概就是三皇劫难之后的日子吧。
推开窗户,明月高挂,海浪呼噪,晚风刺骨。
她眺望着远处,心也飘向远方。
“我的追求是什么?”
“是他吧。”
“我已经等了一千多年,还要再等多久?”
“也许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永远。”
“要不……继续当他的徒弟,或者干脆去学彼岸花,不要什么面子,也不在乎他人的指指点点,去大胆地追求。”
宁婉清自嘲地笑笑,人和人总是不同的,她做不到。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宁婉清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柳涟漪,也是月含烟。
“你来了。”
“嗯。”
柳涟漪走到窗边,看了眼那明亮的月,道:“又多愁善感呢?”
宁婉清笑笑不说话。
“前几天和李奇才说起你。”
宁婉清心中一急,忙道:“他说什么。”
“他说以前你刁蛮任性,和‘婉清’这两个字根本不搭边儿,当时都觉得这名字取错了,应该叫宁蛮蛮。”
“噗~”宁婉清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月光幽幽,女帝笑容绝丽,惊艳绝伦。
只可惜,这样的美丽,除了柳涟漪,再无人欣赏。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现在你每天多愁善感,也不去虚无,也不在修真界游玩,竟然一个人搭个木屋住在海边。冷冷清清,真是应了‘婉清’这两个字。”
柳涟漪也有些怜爱地看着宁婉清。
这一住就是一千多年,吃过那么多的苦,受过那么多的罪,为何还要如此折磨自己。
宁婉清弯起嘴角,露出舒心的笑容。
“他还是记挂着我。”
柳涟漪直翻白眼,她这痴情,别说整个修真界,甚至在那帮仙人里都出了名。
“你就不能学学我?厚着脸皮去找他呗,徒弟又怎么了?教了你不到几年,你这都耽误多少年了?怎么,真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了?这都一千多年了,该醒醒了。”
女帝摇摇头,“我尊敬他。”
柳涟漪直翻白眼,“也爱慕他,这话陆雪我在那里听的耳朵都生出茧子了。”
柳涟漪俏脸微红,“我不会难为他,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过不了?他过不了彼岸花哪至于这么每天上赶着,千方百计去找他?他堂堂天君,真要讨厌什么,有的是办法躲开。”
“可他……也没找过我……”
女帝咬着下唇,眼神有些落寞。
“你指望他来找你?他打心底里希望你忘了他。”
“我忘不掉他。”
女帝的神情更加落寞了。
“那你就去找他啊。”
女帝摇了摇头。
“犟种!”
柳涟漪真无语了。
“他是个犟种,你也是个犟种,我就不知道你等什么!”
“等他!”
“一千年了,师妹,我的好师妹!”
“我还能等。”
“你……”
柳涟漪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女帝望着幽幽月色,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像你、彼岸花、都在靠近他,每天在他身边出现,和他说说话,闹一闹,总归比等着要强。”
“傻子都知道。”柳涟漪直翻白眼。
“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他能找我。他能放下心里的看法。”
“重要吗?只要在一起不就够了?要不是没什么药对你们有用,我真想给你下药,塞他床上!看他过不过的了自己那关!”柳涟漪怒道。
女帝瞪了她一眼。
“这对我很重要。”
“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你根本不会成功。”
“人做什么都未必能够成功的。”
柳涟漪有些头大,人惆怅多了就是这样,总会讲大道理。
“这样一直等,吃苦的是你。”
“要做成什么事,本来就是要吃苦的。”
“他像个倔驴,你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许没有尽头。”
柳涟漪摆了摆手,“受不了受不了,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等吧,等到人老珠黄……你也不会老,等到寿命……额,你寿命好像已经和时间没什么关系了,算了,我走了。”
柳涟漪开门化作一道神光,破空而去。
安静的房间内,又剩下了宁婉清一个人。
她转过头,忽然发现窗户上的一株昙花开了,在月光下绽放,美丽又动人。
昙花只开一夜,但这一夜的花,沐浴了无数的阳光,吸收了无数的雨露。
女帝抬手,轻轻点在花朵之上。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哪怕只是一夜,就算等到岁月尽头,也是值得。”
她看了许久,有些困意后,伸了个懒腰,走向床,安静入睡。
时间还在继续。
她也在继续等。
像墙角的花,积攒阳光雨露的滋润,等待绽放。
……
再次睁眼的时候,又是一轮明亮的月。
时间对她来说已经微不足道。
女帝起身,看到窗下的昙花已经枯萎,像她枯萎的情感。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轻轻捡起花瓣。
只需仙力轻轻流转,这花朵便能再次绽放,甚至永恒不败。
但她却摇摇头。
“怎么喜欢这种花。”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女帝错愕地抬起头,屋外站着一个人抬头望着月亮。
她咬着下唇,内心如同月下翻滚的浪潮。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
“为什么不去虚无,或者天衍宗。”
“因为你。”
女帝低垂着头。
李奇才挠了挠头,“你住在哪里,别人又不会说什么。”
“可我总想和你在一起。”
李奇才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我不想叫别人‘师母’,跟不想叫你‘师父’,甚至不想听见别人说我是你的徒弟。”
李奇才使劲挠着头。
他其实真的没教过她什么,甚至没为她做过什么。
女帝的脑袋已经垂到了领口。
明月皎洁,海浪喧嚣,晚风习习。
李奇才忽然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看到他模样的一瞬,女帝的心在悸动。
高兴、感动、喜欢……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看着他了。
可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见不到,也会把回忆美化,变得更加喜欢。
“看我做什么,看这儿。”
李奇才指了指纸张。
女帝的目光落在纸张上,“这是什么?”
“从今以后,你被逐出师门了!既不是我的徒弟,也不再是天衍宗的弟子!”
李奇才大声道。
女帝一怔,李奇才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明月皎洁,晚风习习。
宁婉清笑了。
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