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何意?”张绣还是一头雾水:“还请先生说个明白。”
贾诩依旧没有直接回复。
而是开始用……“排除法”……教张绣做选择题:
“当今天下几大势力,韩遂马腾偏居西凉人口太少无法成事;刘璋暗弱,居益州险塞之地难出中原;中原群雄,公孙瓒已在苟延残喘。能争天下者还剩袁绍、曹操、袁术、陶应、刘备五人而已。
袁术过早称帝,遂为众矢之敌,败亡只在朝夕之间。
那么,就只剩下袁绍、曹操、陶应、刘备四人。将军既然不想自己争霸天下,就只能在这四人中择一人而投之。
但是,将军投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投刘备。
跟以前贾某劝将军不投刘表一样,因为他们是汉室宗亲。他们对咱们西凉军有刻骨之仇。表面上他们会接纳咱们,但是,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害咱们。
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要想保命,还是离这些汉室宗亲远一点才好。
排除刘备,就只剩袁绍、曹操、陶应三人。这三人各有优劣。袁绍势大,根基深厚,但却稍缺决断之力;曹操世之奸雄,狡诈而果决,但终究家底不如袁绍。若袁、曹对决,胜负可能会系于袁绍一念之间,现在还很难说定。
而陶应陶浪子,做事不循常理,虽托浪子之名,却怀天纵之才。出逃徐州三载,便已拥交、扬二州之地。
惑刘备,图生存;诛糜芳,袭小沛。
救张邈,索猛士;谋玉玺,交袁术。
战江东,造新船,制精盐,收流民。
选贤才,任能者,结吕布,娶虎女。
居连岛,援徐州,谋广陵,败袁潭。
夺淮南,纵伪帝,用巧计,战柴桑。
每有行事,必天马行空。骚气无限,却又可圈可点,令人惊叹。
化腐朽为神奇,夺天地之造化;有英主之雄姿,兼济世之异能!”
……
这番话,听得张绣一愣一愣。
大嘴张开,够塞紫茄!
没想到贾诩对陶应竟有如此高的评价。愣了半晌才又问道:“先生是说……咱们应该投靠陶应?”
“老夫可没这么说。”
贾诩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张绣问道。
“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了一点。”贾诩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打压江东世家士族也就罢了。还要大肆办学,让平民百姓子女皆可读书识字,这是要刨了天下世家的根!
天下世家,又怎么会答应?
现在只是占据江东一地,以强大武力压制,或能稳定一时半刻。但是,若是将来想兵进中原,经略天下,恐怕会顾此失彼,寸步难行。
天下世家何其强大,谁又甘心权利和知识的传承受到布衣百姓的侵吞,谁又愿意自己家族赖以繁荣的根系,被陶浪子一锄一锄地刨掉?
因此,以后陶浪子所占的地盘越大,世家之间盘根错节、互相勾连起来的势力也会更大。要想经略天下,一统河山,其势甚难、甚难!”
“就是说……不能投靠陶浪子?”
张绣愣愣地问道,心中有些茫然。
之前不吝褒奖之辞,将陶应夸到天上。现在又说出陶应致命的弱点和错误,似乎陶应根本没有成事的可能。
这确实让张绣感到非常困惑了。
“老夫……也没这么说。”
贾诩再次摇了摇头,笑道:“且行且看吧,咱们不忙着做出决定。先据守着宛城这种兵家必争之地,坐看天下风云。
待天下局势明朗,再择其强者、胜者而投之,如此行事,必可在这乱世中保得一命。”
娘的,开口闭口还是保命。
不过,这道理也对。
仔细想想,在这乱世之中,人如蝼蚁,死者万千。人命比狗命还不值钱,要那么多名和利又有何用。如果连命都没了,所有的抗争又还有什么意义?
这贾诩,毒则毒矣。
却是汉末三国时期,对人生看得最透彻的第一人。
……
听了贾诩这段话,张绣也算是明白了。
可是,这似乎是……跑题了。
刚才是说什么来着?
张绣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自己问的是为什么要放这些黄巾进城,为什么要收留他们。
便又向道:“然则……跟收留这些黄巾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贾诩道:“刚才已经说了,这些黄巾不缺粮食,必是暗中投靠了某一方势力。有人供养着他们,他们才会活得如此滋润。
现在,他们又来假意投靠将军,必是替某一方势力做奸细的。图的便是将军这支人马和宛城这块地方!”
“既然明知是奸细,更不能让他们进来才是。”
张绣道:“莫非先生是想将他们诱入城内,再围而杀之?”
“绝无此意!”
贾诩道:“不仅不能围而杀之,还要善待他们,养着他们。为咱们以后留一条后路。”
娘的,还是为了保命。
张绣有些受不了了,没见过如此惜命之人!
忍不住大声说道:“可你连他们是谁的人都不知道!你就不怕因此而丢了性命?!”
“老夫早已知道。”
贾诩终于不绕弯子了,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是……陶浪子的人!”
张绣:“为何如此肯定?”
贾诩:“此黄巾渠帅姓甚名谁?”
张绣:“姓何名仪。”
贾诩笑了笑道:“陶应手下有一员大将,也是出身黄巾,姓何名曼,现掌江东劲旅“重骑营”,这何仪,乃是何曼的族兄。
这些人面无菜色,身体壮实,油光满面。不可能是最近吃好睡好所能做到,必在两三年之前就已无饥寒之忧。
而何曼就是在三年前陶应还在小沛时投靠陶应的。因比,这何仪,必是陶应当年就布下的一着伏棋。
想想看,当年小沛之时,陶应还在忙于逃命,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却能一边逃命,一边布局天下。这又是多么不可思议!”
顿了一下,又道:“这些人拖儿带女,将军让他们入城之后,军队与家眷分开安置,就相当于是以家眷为质,如此安排,也就不用担心他会闹什么妖蛾子出来。”
张绣:“可他们终究是奸细?”
贾诩:“奸细又如何?入城之后,咱们有的是手段,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让他们活,他们才能活。”
笑了笑,又道:“再说了,咱们身边的寒鸦司奸细,还少吗?”
“啊……!”
张绣又是一惊。
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有寒鸦司奸细,可他贾诩老人家明知道谁是寒鸦司奸细,为何却一直不说,为何不将那些人抓起来杀掉。
真是看不透这老头子。
这肚子里怎么那么多弯弯绕绕!
正要问个明白,却听那贾诩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老夫也是有些不明白了,他陶浪子在老夫身边安排寒鸦司奸细也就罢了。
可他……为何还要在将军的婶婶身边,也安排一名寒鸦司的人做丫环。而且,那名丫环还会些武艺,很可能是……黑卫刺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