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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梁山泊。

“今日是烨儿的生辰,却是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我儿如今有孕,千万勿怪~”王韩氏拉着柳婉儿的手,轻声说道。

女人是了解女人的,怀孕前两三个月,身体出现种种不适,自然是希望丈夫在身边陪着的。

“官人走的时候,给我做了蛋羹,还有清蒸的鲈鱼,味道很好呢~”柳婉儿笑着说道,右手轻轻拂动肚子,虽然还感觉不到,但是柳婉儿却是感觉到了,这腹中已经有了孩儿呢~

“傻孩子···”

自家这个孽障说,一孕傻三年,如今看来倒是有些道理。

王韩氏对自己的儿媳是极为满意的,虽然出身不算顶尖,但是性子温婉,宽宏大度,也有见识,是个极好的。

哼,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倒是没见你给为娘做羹蒸鱼的?!

··· ···

记着王烨生日的人还是有一些的,比如王石头,只是如今漂在海上,也是只能通知厨房做一碗长寿面,加个荷包蛋,如此而已。

少爷不想生辰有啥特别的活动,因为山寨头领太多。

不过王石头总是感觉自家少爷委屈了,如果还在家,夫人和少夫人一定会给少爷庆祝一下的。

王烨确实没有过生日的意思,甚至都没想起来今天生日,所以王石头端着面来的时候,王烨是有些感动的,这也就石头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然老子都特么要爱上你了!

摇摇头,吃了面,然后就来到甲板继续发呆,心念电转,想山寨头领,想手中高丽的情报汇报,想登州的禁军,海军,步兵···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依稀可见的海岸线,浅绿色的甚是好看。

“主公倒是有雅致。”孙真来到王烨身边,低声说道。

孙真就在长山,一叶扁舟,倒是追的快,昨日就上了王烨所在的大船。

“这倒是先生想歪了,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确实没有看大好河山的心思。”

“主公,话说有人喊你主公,有人喊你寨主,心中有没有什么想法?”

孙真这话题跨越性有点大,搞得王烨都是一愣。

叫主公和寨主当然是不一样的,还有叫少爷的呢,王烨莞尔笑道,“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倒是没那么多想法。”

“想法少些好,想法少了长寿,主公一直看着掖县方向,这是为何?”

孙真当然知道王烨大概在想什么,却绝口不提,因为下一步的既定战略耽罗岛是定下的,王烨纠结的只是打不打登州禁军,夺海船的事情。

这事到底是要王烨自己权衡拿主意的,最多和山寨许贯忠、闻焕章一块研究一下,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战略眼光,无法判断下一步朝廷的动作,就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发表建议。

人贵在自知嘛!

只是如今作为山寨之主,临大事心绪不宁,却是也不能看着不管,聊聊天,心情没准就好了,

事到临头需放胆,乾坤未定之时,哪里就能判断现在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了?!

“掖县的知县宗师与我有半师之谊,元佑八年,宗师于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摄县令职事,家父喜欢他当初殿试的文章,钦佩他为人刚直,所以领我拜访过,当时我刚开蒙,始读四书,也跟着宗师学过一段时日,只是却也没有正式拜师,所以···”王烨是翻了脑海里的记忆,才知道原来跟宗泽还有这么一段缘分,如果不是当初宗泽觉得王家的家世高,又有名师教导,估计这就是天地君亲师里的师了~

“那倒是可以得空,去看望一下~”孙真说道,虽说分属官匪,但是不说身份就是了,自家主公似乎有些回避之前的关系亲故,这不好。

孙真是个心思转的快的,如此倒也可以解释当初杜老大让人对掖县退避三舍的命令了,毕竟是老师。

不过自家主公是真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元佑八年,才七岁吧,刚启蒙就有进士教四书,啧啧~

孙真对自家主公的事情也是真的上心,所以了解的更多,当初杜老大郑重其事交代过的事情,孙真自然是打听过这掖县知县到底是何方神圣,毕竟掖县属莱州,就在这登州边上。

这位宗泽是元佑六年(1091年)进士,话说这进士不太会做官啊,十多年了,还是知县?要知道进士发出去做官就是知县,这都历任好几任知县了,算是怀才不遇吗?

又有这半师之谊,如果济州岛打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拉过来做知县,做知县的经验丰富啊,不过耽罗岛,就是算一州也可以,那就是知州了,升官了呀。

不得不说,脑子转的快的人就是不一样,聊个天的功夫,脑海里都能闪过八百个念头。

“嗯,等此间事了,再去拜访。”王烨说道,得亏是没有读心术,不然得佩服自家人是真敢想。

那可是宗爷爷,是历史上着名的民族英雄,自打张叔夜谋算梁山,然后被弄死了一个儿子,弄废了另外一个儿子之后,王烨就明白,大宋忠臣志士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就是吗,拜访一下自己老师,这关系是要走动的,长时间不来往,少了接触,心就远了,人就生分了~”孙真说道,话说的跟聊家常差不多。

“嗯,跟山寨头领,尤其是长岛这边的头领,是要多些交流,谢过先生提醒。”王烨转身拱手一礼。

对这位曾经做过大事的道士,王烨一直是了解不多的,也无十分亲近,山寨头领多,王烨已经有些维护不过来关系了,只是交浅言深,这位孙先生确是真心实意的支持着自己。

而且能把劝解说的那么委婉,也是让人心中熨帖。

孙真笑了笑,这位主公还真是脾气好,听人劝,这可是难得的好品质,“主公可想好了~”

“嗯,想好了,避开登州水师,搞船的方式有很多,高丽也是有水师的,船就在安西都护府,也是顺路。招惹了登州,变数太多,同时得罪两个国家,对如今梁山来说有些太刺激了!”

“甚善~”孙真拱手一礼,就是招惹了登州水师,估计孙真这里也是甚善。

··· ···

王烨这里跟个道士聊天,还在等另外一个道士李助到来,而来到永静军刚扎寨安顿好的许贯忠,也是在接待道士。

“贫道乔道清,见过许军师!”

“贫道公孙胜,见过许军师!”

“贫道马灵,见过许军师!”

“呃,俺须不是道士,俺叫山士奇,原是山西沁州(qin)富户,在家杀了人,出逃在外,想投梁山,只是这几个道士说,如果能安顿好这些灾民,到了梁山这就是投名状,俺就过来了。”

许贯忠连忙回礼,心下却是暗暗吐槽,这道士也忒多了些,也是,天灾人祸,国破家亡之时,道士多为百姓奔走,倒也寻常,只是这几个道士却是不简单。

算了,还是要先把这半个自家人拉拢了。

“三位先生请了,士奇兄弟请了,小可大名府许贯忠,忝为梁山军师,奉我家寨主令,全权处理此次河北灾民安置事宜,这三位先生说的是,能安置好这百姓,确是大功一件,只是如今寨主另有要事,倒是不好许诺兄弟什么。”

“无碍的,无碍的,能在军师账下听用也是极好的,俺曾读书识字,也有几分武艺在身,愿为军师牵马坠蹬!”山士奇躬身大礼拜倒,俺又不是个傻得,能授权处理这几十万灾民事宜的人,这军师自然是真军师,能投效也是极好的。

许贯忠连忙扶起,“山兄客气了,既如此,且先在小可身边,等得见寨主,再定职司。”

“全听军师吩咐!”

三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看着山士奇入了梁山,这一段时日相处,倒是知道,这山士奇的几分武艺确是谦虚之词,此人武艺是极好的,梁山又得一大将。

双方见礼,免不了交代事情首尾,许贯忠倒是知道了此间情由。

这三人原不是一路的,这位绰号入云龙的好汉本是蓟州人士,此次奉师命下山,先是寻到了曾经想拜师自家师父罗真人的幻魔君乔道清,然后就又在涿(zhuo)州遇到的这位绰号“神驹子”,又称“小华光”的马灵,结伴同行。

蓟州、涿州都是辽地,公孙胜和马灵也是辽地汉人出生。

然后来到这河北地界,先是在沧州柴大官人处听到梁山名声,本想到梁山看看,只是又遇这天灾人祸,不想生灵涂炭,就想给他们找个活路,这才引着灾民投梁山,这事情也是这几位组织的。

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来见梁山主事人。

“此事我已知晓,我家寨主也是个心底善良的,知道消息就命我们就快马加鞭赶来了,只是如今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我梁山毕竟底蕴有限~”

“梁山能救多少?”马灵忍不住开口说道,心中也是明白,没有谁有那个能为能把他们都救了,只是心下有些黯然,毕竟就是此时此刻,每天都有百姓成百上千的死去!

“那你先告诉我,现在有多少百姓?”许贯忠反问道,也不笑了,屋里的气氛就有些低沉。

许贯忠明白,几十万人的处理需要慎重,灾民和盗匪也就是一念之间,所以这气势上不能输,救人是梁山想救,但不是非救不可,升米恩,斗米仇的糟心事还是要避免的。

主公说的好,这世上有一种恐怖的事情,叫道德绑架,所以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虽然话说的奇怪,但是这个道理还是有的。

乔道清连忙打个圆场,“马灵兄弟因为走的快,各处联络都是马灵兄弟来,见百姓苦难死伤,心中难免着急,话说的冲了些,这里给许军师赔礼了。”

乔道清拱手一礼,不说话的公孙胜也是一礼。

马灵也是一礼,却是没有说话。

许贯忠一笑,“如此倒是显得俺小气了,我家寨主是要全救,我们这些做手下的拧不过大腿,只能尽力而为,只是这多少人确实要问的,总是要知道有多少人?才好筹谋安排。”

公孙胜开口说道:“贫道也明白,这个确实不能尽知,这数十万人铺陈开来,方圆数十里,清点组织本就是极难的,大体也做了些布置,选出了一百二十个都管以作联络,大多是是村中德才兼备的好汉,如今人就在帐外,马灵兄弟且去问问,大略计算下,有个大略数就可以。”

“嗯~”马灵转身出去了。

许贯忠点了点头,难度系数锐减,有人能组织就好,继续问道,“如今粮食还能支持几天?”

梁山的粮食一时不能尽到,这里的粮食就很重要。

乔道清说道,“大略只可以支撑五六日,这永静军知州刘豫,嘿!是个有本事的坏人,粮食总是会给一些,但是不均分,总是有人饿死,但是又不至于让所有人铤而走险,如此消磨下去,只要一场春雨或者这群人离开永静军,这知州就有功无过。”

几十万人,怎么可能团结一致,也就是这几位奔走串联,不然早散了,然后被官府吃干净了。

公孙胜也是说道,“苍天垂怜,这最近半月应当无雨!”

能知天时?许贯忠转头看去,这莫不是个有本事的真道士?!

“如此甚好,我这里大略有个条陈,说与各位听,灾民太多,无论是几十万?集中起来都太多,铺陈的太广,多少粮食都是杯水车薪。无论是救还是安置,都极为艰难,我梁山有空屋舍,有存粮,可以先安置转移一些,此处沿着运河来回不过五六日,我梁山船只还有一些,倒是可以先分一部分过去,大略五六万人。”

“剩下的呢?不如打破这永静军州府,城中有粮的。”马灵从外面引着一人来到营帐内,忍不住开口说道,这次倒是语气好了些,实际上这也是几人之前心中虽然没说,但是心下默认最合适的方式。

“剩下的百姓自然也会安置,只是攻州破府与我梁山大略相违背,诸位如果有意,可自为之。”许贯忠拱手说道,看不出喜怒。

“是俺孟浪了,军师勿怪。”马灵叉手一礼,说道。

许贯忠点了点头,朝马灵身后看去。

只见来人二十七八年纪,文士服,看上去倒是个官宦世家的衙内,让你统计数,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贯忠问道:“这位是?”

“蒋兴!”

蒋兴叉手一礼,继续说道,“根据府志,本次受灾总人数应该有二十一万户,男女老幼都算,应该有七十三四万人受灾,如果是只算这逃难最大的永静军这一批百姓,应该大略是在三十六万到三十九万之间;如果只是基础的活命果腹,一日需要粮食两千四百石,现在每天因饥病而亡的人数大略在四百到六百之间,无论军师有何安排,还请尽快。”

许贯忠忍不住有些心动,这人是个大才啊。

“我此次来带的粮食不多,一万两千石粮食先交予蒋兄,还请士奇兄弟协助,先把粥棚搭起来,赈济灾民,这永静军知州,既然是个有本事的,咱们就先留在此处,把事情做好了~”

“如此,谢过了!”蒋兴躬身一礼。

“替天行道本就是我梁山宗旨,虽然大旗被寨主带走了,但是这为了天下百姓做事,我梁山从来是不让人后的,所以蒋兄无需道谢。”许贯忠笑的很是灿烂。

蒋兴一时说不出话,面上也快绷不住了,朝廷决堤害民,山贼救助百姓?!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