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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外,嗯,东京城东门城墙上,如今来来往往的,都是黑甲的齐国中军士卒,鲜红的旗帜,随风飘扬,自有一股气势。

东京城内没有前些时候乱了。

毕竟人都死了好几万了,再上头的人,面对鲜血,也是会冷静下来的。

当然,在齐国五蠡司马的军功簿上,中军上下,战功记录只有九千六百三。

也就是大部分人,实际死于内乱,跟韩世忠所部关系不大。

就光前一日豪强冲击大宋西城门,就死伤枕籍,血流成河了。

要说城中富豪,组织冲击城门这事,归根结底就是利益冲突。

最大的利益冲突,不就是生与死?

大家生活在大宋东京,是因为这里是大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或者说权力中心,不是为了跟大宋江山生死与共的。

齐国兵马少,只能占着一面城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赵桓觉得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是不能让他们走的。

韩世忠没有攻城,难不成还真是他不想?还不是因为东京人多,他不敢。

城门好开,但是难关,口子一开,要知道东京城,可是没有多少穷人的,沾亲带故的,基本家里都能有点关系,要是什么人都学这些人这般走脱,谁来护卫东京安全?

当然,东京城绝对算不上安全,即便齐国中军没有攻城,城中各种杀戮、奸淫、纵火、劫掠···

你能想到的混乱,在这座百万人口规模的城市中,都能见到。

社会发展没到那个程度,任何形式的风吹草动,都能引得社会动荡,何况是大军攻城这种事。

这事情虽然合理,但是多少还是有点离谱,离谱到李孝忠都要安排军队,主持东城墙附近居民的社会秩序。

嗯,外敌主持秩序,而城中禁军却是骚乱之根源,挺扯淡的,但是又无比真实。

齐国士卒的军纪一直很严,支持军纪那么严的底层逻辑,一是一直在稳步提升的高规格当兵待遇,二是王烨一直坚持的,不知道效果的思想道德教育。

就是因为违纪的成本太高,所以军纪严明。

与之相对的,就是大宋禁军。

贼配军~

就这么一个称呼,许多事情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在社会秩序逐渐失去作用的情况下,武力值的作用无限放大,产生的后果就是,很多事情,都要看守城禁军的个人思想品德了。

而看人品,又从来都不是很靠谱。

··· ···

垂拱殿内,大概还是这么些人,赵桓面前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耿南仲、秦桧、汪伯彦、宇文虚中。

讲道理的话,耿南仲应该在城头,作为刚履新五天的东京四壁防御使,这会不该在垂拱殿~

不过,赵桓赵官家不是很讲道理就是,自那日悠悠醒转,赵官家就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生怕被人当投名状,扭送至齐国军营里,所以耿南仲就还在这里。

耿南仲:“贼寇换了许字帅旗,应该是许贯忠到了。”

耿南仲当先介绍情况,而这个情况却是不由让殿内诸人不由思绪纷飞。

许贯忠啊~

如雷贯耳了属于是。

而像有些年纪大记性又好的,还依稀记得这个人。

当年许贯忠拿下武举状元,长得又好看,也是东京一时风光人物,如今~

唉,物是人非啊。

“许贯忠比韩世忠更难对付。”张邦昌道,“唉,名字中带忠,却是一点都不思忠君报国。”

秦桧看了看张邦昌,这人不会聊天,实际可以不说话的,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

“难对付也要对付,东京城中,粮食已不足十日之用,若是再不能退敌,东京便毁了。”汪伯彦道。

自打上次发了疯,汪伯彦便有些放飞自我,说话也不措辞用典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东京城中,有常平仓,有军备粮库,如何便只有十日之粮了?”白时中皱眉问道。

“白相是要此时立案调查常平仓空虚事宜吗?”汪伯彦反问道。

白时中一滞,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调查这些?

闹呢?

“东京城百姓百四十万,若是说各处粮食加在一起,支撑半年不一定,但是三个月的支用总是有的。”秦桧不得不开口了,不然这议政,估计就又是一场议论,最后什么事也定不下来。

汪伯彦看了看秦桧,没说话。

秦桧算的倒是也不能错,只算总量的话,平均下来四五个月也是有的,只是这个是平均的结果。

大部分百姓能有一个月存粮就差不多了,还有些,怕是已经断粮了。

“齐国应该没有三月之粮的。”白时中突然道。

秦桧和汪伯彦暗自对视一眼,差不多一样想法,此人智疏至此,怎么做的宰相?

“东京三个月之后,能活下来一半百姓吗?”耿南仲皱眉问道。

“那便如何?”白时中反问道,“夺回东门吗?”

唉~

若是能夺回东门,一群人还在这里讨论个什么?

自三月十八破城以来,如今已经整整十天了,这十天来,大大小小十六次尝试夺回东城门,无一例外,都是惨败收场。

损失惨重不说,如今护卫皇城的兵马都有些不足了。

这也是城中乱起的原因,兵马不够了,不足以震慑宵小。

一般来说,守城实际上是可以动员百姓的,而齐国此番攻城,因为拿下城墙之后,便没有更进一步行动不说,还军纪严明,甚至施粥邀买人心。

弄的攻城的不像攻城的,守城的也没法凝心聚力,就很麻烦。

“东门自然是要夺回来的,这大宋东京总不能不要了。”耿南仲道。

“不要又如何,迁都南阳、杭州、蜀中,有何不可?”白时中道。此一时彼一时,曾经想着北伐夺回河北的白时中,如今也想着迁都了。

白时中已经不想身后事了,也不想进步,只想活着落地~

思来想去,想活着落地,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官家平稳度过此次劫难。迁都,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办法,而且是白时中看来还可行的办法。

“迁都之事议过,勿需再议。”赵桓开口了。

赵官家不是不想走,而是跑出城去的那些豪门贵族,好些个被燕云骑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丢了无数财物不说,还死了一地,赵桓自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形势比人强,贼寇骑兵确实厉害~

赵官家信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选择了从心。

环顾四周,赵官家不由气馁,这么一群人,要么没本事,要么没骨气,一个可用之人都···

等等。

赵官家看着言之有物的秦桧,问道:“秦卿有何看法?”

秦桧心中一动,踱步出列,心念电转之间,已有应对:“复陛下,臣以为当议和。”

赵官家微微点头,这倒是个听上去还算靠谱的提议。

想想也是,打又打不过,走又不敢走,议和自然是一条路。

“何不等各路勤王之军赶至,逼走贼寇?”久未说话的李邦彦问道。

“复李相,我们有勤王之师,齐国亦能增援的。”秦桧道,不待众人继续问,秦桧介绍道,“齐国主力有五军,前军驻守北疆,轻易不动;后军五团攻略西夏未停,又有左军右军部分支援,并无兵马可抽调;左军右军余部,远在南洋一时不及回返;然齐国还有陌刀营、陷阵营、虎豹骑、连环甲骑、跳荡军可用(跳荡军调到西夏战场,秦桧不知道),另外还有五万燕云骑,一万在西夏,一万在咱们这,还有三万在燕云前线呢(五千调到南洋,秦桧也不知道)~”

秦桧的意思很明显,人家现在三线作战,只是其中大概四分之一的军事力量,就已经打成这样了,如果真的想灭国,那一定是能抽调更多兵马的。

就是再调一万燕云骑,大宋这些援军,便真的能打赢他们?

话说难听点,如果人家打赢这些勤王之事之后,是不是还真的愿意议和了?

赵官家想明白始末,环视一周,问道:“谁愿出使齐国军营?”

这便是同意议和了~

几人互相悄然对视,却是无有一人上前,这事无论成败,史书留骂名是一定的,还很容易被秋后算账,砍了以谢天下。

堪称高风险而无收益,谁愿意做?

沉默了片刻,秦桧出列:“臣出使齐国数次,此番愿往~”

咦,秦相公秉公任直,国之栋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