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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御史跪下:“陛下,臣老来得子。溺爱孩子没掌握好分寸,所有罪过臣愿一并揽下。”

太阳没晒干的水渍渗进皮肤里,无边的凉意裹着心脏,范御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哎。”

没等来死亡宣判,只听到一声刻意拖长的叹息。

江妄行拂袖,放下手中毛笔:“朕问你,现在他犯错你能护着他。那今后呢?”

这个问题难得范御史迟迟答不上来。

白慎晚趁机,纠正他的思想:“只要范御史愿意多加管教,此事我与皇帝便不再追究了。”

“谢皇后。我家这逆子平日没那么大的胆子。除了逛青楼,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留恋风月场所,还不算是伤天害理之事。

白慎晚险些气懵,想收回刚才的话。

“很好,我看范大人是不会教养孩子的。”

江妄行勾唇冷笑,顿停已久的笔尖开始滑动,将写好的手谕传进太监手中。

“请吧,范大人。”

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范御史又慌又急,舌头打结似的,发不出一个音节,战战兢兢地接过手谕,丧着脸谢恩:“谢主隆恩。”

人一走远,白慎晚就慵懒地伏在桌侧,眼巴巴地问:“你写的什么啊?”

“罚御史之子禁足三年,派宫中的夫子每日去府上督促他功课。”

“这对御史大人来说,算是奖励了。”

白慎晚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问道:“青楼是什么神仙场所?能让你们男子如此着迷向往?”

“晚晚莫要冤枉我,我没去过那种地方。”

江妄行摇摇头,拍着胸脯以证清白。

白慎晚捏着他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问:“真的吗?一次都没有。”

“拿信去过几次,不过只拿了信,什么都没有做。”

江妄行顺势搂住她的后背,诚恳的目光在眸里打转。

不出所料,肩头挨了两拳。

怀里的女人别扭地说:“我就知道,我家中兄长就不曾去过这种地方!”

白家家风严谨,兄长不会在白慎晚面前提及这些风月之地。

“我只是为了去拿情报。”

身体紧紧靠在一起,白慎晚没法抬手拍打他,眸子机灵地打转,提出一个要求:“我们去逛青楼吧。”

“不行!”

江妄行严词拒绝,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视线落向桌角繁杂的公文。

“你不陪我一起去,我就自己去,反正腿站在我身上。”

白慎晚手脚并用,身子如游鱼般从男人的怀抱溜走。

“等等,我陪你去。”

眼看拦不住,江妄行急忙取出柜中的素白布袋,撵上她的脚步。

马车座椅垫着软毯,窗户漏出一道细缝,白慎晚望着窗外移动的景象,头也不回地张开掌心。

“外面的饭菜你吃不惯,咱们天黑之前回宫用膳。”

江妄行熟练地剥开坚果,放入她的手心。

白慎晚嚼碎果子不言语。

怡红院是城中最大的青楼,白慎晚乔装走进室内,歌舞升平,穿着暴露的女人在楼梯转口进进出出。

“公子是来会友还是消遣的?”

血红色指甲轻挠她的耳垂,搽着厚妆的女子不知何时绕到他们身后。

白慎晚身体僵直,下意识说:“消遣。”

“会友。”

两道回答在空中对碰。

这下轮到女子愣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来消遣,是来会友的。”

江妄行推开女人的手臂,领着她熟门熟路进入一间上房。

“你对这里很熟悉嘛。刚才的行话是什么意思?”

白慎晚打了喷嚏,拍着袖上沾到的白粉,皱了眉头。

江妄行没察觉到她话里的醋意,一本正经地回答:“消遣是苟且之事,会友是单纯的用膳。”

“哦,那挺有趣的。”

白慎晚兴致缺缺,屋内脂粉气味太冲,很想吐。

“累了就睡,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酸疼的脚脖得到抚摸,白慎晚垂下视线,正对上男人担忧的目光,微笑道:“没事,就是有些困。”

“那睡。”

近日害喜的厉害,白慎晚一口饭都吃不下。

江妄行替她揉肩捏背,等她呼吸平稳后,扬手推开窗户通风,室内空气流动。

白慎晚一夜无梦。

清晨懵懵地坐起,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皇上昨夜在这里陪您一宿,这会回宫上朝了,派我来伺候您。”

春夏摆好糕点,端起手边的铜盆接着说:“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打些热水,梳洗完咱们就回宫。”

造型别致的糕点盛在圆盘中摆了满满一桌,白慎晚没有胃口,随手捏起一颗甜枣塞进嘴里,放眼望向窗外。

日光偏移进屋内,下去打水的春夏还未归。

她用木簪束起黑发,挪步去后院寻人。

怡红院的前屋后院是两个极端。

前屋富丽堂皇,后院布满腐木,空气里满是腥臭的气味。

春夏穿着紫衣在一片脏乱中显得格外扎眼,听到呼唤连忙端起铜盆,朝着皇后小跑过来。

白慎晚垂下眼睑,望着春夏手中沾血的手帕,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没,是她。”

春夏扬手指向墙角。

一个女人抱着膝盖,身体蜷缩成球,正警惕地看着她们。

白慎晚偏过头,抬手掩唇,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过来打水,结果碰上……”

春夏一顿,目光惊恐地顶盯着她的身后。

白慎晚疑惑地扭头。

两个魁梧的大汉并肩站在不远处,手里挥动骨鞭抽打地面,扬起细密的灰尘。

“你们是谁?管的也忒宽了,怡红院打手教花娘接客管你们何事!”

春夏怕极了,带着哭腔求助:“小姐,我们走吧。这不是咱们能管的事。”

“为何不能管?”

白慎晚看着墙角那瘦弱的女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冷声质问壮汉:“你这鞭子是狼骨织成的?”

“哎吆,想不到你还挺识货呀。”

壮汉炫耀似的,再次扬鞭。

又是清脆的啪响,女子身躯一抖,是出于本能地害怕。

白慎晚挡在女人跟前,与他们说理。

“这鞭子打在人身上,不会使人破皮流血,但会扎的骨头涨疼。你用这种利器,打一个瘦弱的的女子就不怕将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