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杨来到了龙脊城,想起了那个狐狸精,想起了那个迷恋姑姑的少年,想起那个叫做风雅居的老板孔方芎,还有他的彩云醉,于是信步来到风雅居。
也没过去多少时间,孔方芎见到少年到来也没有表现出热情,似乎完全忘了这个人,这让本来想热情打招呼的周杨有点讪讪,于是自己找空桌坐下,喊道,“老板,最上等彩云醉,一盘牛杂!”
好像也没有了店小二,孔方芎自己慢慢走过来,周杨不死心,问道,“老板不记得我?一个红孩子,一个中年大汉,我叫周杨。”
老板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脸,极为不热情的说道,“小店不大,却客人如流水,你让我记住一滴水珠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周杨又碰了一鼻子灰,更加不好意思,只好尴尬的呵呵一声,等着上酒菜。
空荡荡的小店还有另一桌一个人自斟自饮,似乎喝了不少,一边打酒嗝一边喝酒,旁若无人。周杨觉得面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个迷恋姑姑的少年书生!
周杨不知道该不该和人家道歉,毕竟若是自己不出现,没准这场人妖之恋会有一场感天动地的结局,结果遇到了自己,一切都变了,那狐狸精去了乾坤图,而这书生看样子落魄至此,俨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怪我了?!周杨不忍心书生就此沉沦,来到书生桌边,拉过一条凳子坐下,书生红着眼睛看向不速之客,眼神露出不耐之色,但是当看清周杨的面容,便勃然变色,一杯酒直接泼向周杨。
周杨没来得及躲闪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躲闪,酒水满脸,滴滴滑落,周杨抹了抹脸,看着端着盘子的老板,道,“还是拿到这里来,我和这位仁兄喝一杯!”
老板把酒和牛杂放在桌上,似乎有话要说,还是犹豫一番之后,摇摇头,小声嘚咕,“这个时候进山,送死吗?”
周杨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装作不知,拿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向少年书生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书生看也不看周杨,拿起酒坛就喝了一口,桌上只有一碟盐焗花生,一粒一粒精心拨弄,入口咀嚼,像是吃着一种叫做回忆的东西。
二人无声饮酒,一杯一口,连老板都对这二人产生了好奇心,按理应该打起来才对,可是这一刻,二人虽然彼此不说话,却极为默契的同时喝酒,连下筷子都很同步。
两个人样子都极为出色的少年,若是没有这场惊天变故,龙脊城还像过去一样安宁,孔方芎不介意与两个英俊少年喝一杯然后免单。
只是愁人,朝廷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十万大山东一把火西一阵风,把这个地方弄得鸡犬不宁。
孔方芎知道那书生少年是谁,自己号称龙脊第一大户,可与少年的家世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少年姓黎,黎家在龙脊不显山不露水,但是那个豪门大宅真有钱,钱多到可以买下整个龙脊,没见他们做任何生意,但是就是有钱,黎家老爷子黎嵩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但是听说大巫师拜访都被拒之门外,那可是大巫师,龙脊城附近的信仰,虽说圣女才是整个十万大山的第一信仰,但是她却如同传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巫师不同,他就在这里,在神庙中享受香火,在百姓中间传道,还如同悬壶济世的郎中,在深山中为百姓救苦救难。他是活着的神灵!
但是,这样一个大巫师,黎家的门都没进去。
少年书生黎东学,自小机灵可爱,并且越长越英俊,龙脊城读书人不多,黎东学没有进过任何学堂只凭家学,黎东学就扬名大山,就算是那个书院的大才子们,也难以与这个未曾出山的少年书生一争长短。
孔方芎虽然不经常出山,但也不是闭塞的人,知道山外的事情,他之所以认为黎东学的学问可通天,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年蜗居家中而作《天策》,年纪不大却熟知南洲山川地理风物人情,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读了万卷书,相当于行了万里路。这本书后来流传到市面上,山内山外的大王朝如获至宝,以《天策》治国策,在南洲风靡一时,多方拜访,却无一人得以入门。大巫师被拒之门外,只是其中之一。
大隐隐于市,这个少年书生却隐在整个南洲。
少年经常留恋于市井,喝酒逛街,身边也不缺少跟班,像寻常世家子一样并没有刻意躲避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真正接近他,下手抢人,更是做不到。
少年书生,一介寻常百姓,却神秘的令人发指。
越是在自己眼前越看不透,少年书生的喜怒哀乐从不掩饰,甚至那股纨绔劲上来,让人就觉得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纨绔子弟,与那个写出《天策》的少年相比,天壤之别。
孔方芎也看不透那个自称周杨的少年,能让白狐狸精吃瘪,并且身边跟着两个太过特殊的人作为随从,这少年能简单吗?
联想到最近这些日子,龙脊城外发生的种种事情,天上飞来飞去的大修士,再加上这两个少年,孔方芎越发觉得要变天了。
一个如此出彩的少年书生,却好没道理的爱上了自己的姑姑,如今像是失恋一样借酒消愁,这话怎么说呢?不理解,但是也没有人敢耻笑。
后来大伙明白了,那哪是姑姑,不过一个狐狸精而已,就算是少年天资过人,终究还是少年心性,经不起诱惑,人们不怪这少年妖怪就怪那狐狸精,看把这书生祸害的多惨!
孔方芎就很同情书生。
周杨发现今天的酒劲有点大,眼睛有些模糊,用手擦擦眼角,摇了摇头,看着对面还在喝酒的书生,有些吃不住,不自觉头越来越低,最后趴在桌子上。
书生依旧自斟自饮,完全看不见眼前人。
天空剑气纵横,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到一个地方,那座圣女雕像被滂沱的剑气切割成碎片。书生感到一阵心悸捂住自己的胸口,汗如雨下。
孔方芎害怕了,害怕外边突如其来的变故,更害怕自己的酒水出了问题,两个明显非常厉害的年轻人在自己的酒楼喝自己的彩云醉,咋就都倒下了?
孔方芎吓得赶紧关了店门,小心翼翼来到两位少年跟前,伸手试探两人的鼻息,吓得赶紧缩回手,我的老天,难道真的喝死了?
雕像被毁,百姓们奋起抗争,血流成河,龙脊城陷入最黑暗的一天。
魏琮一拳打破天空,天空碧蓝,连一丝云彩都没有,但是一拳之后,天空如镜面破碎,中心部分出现了一个黑洞,黑洞中,一道剑光笔直而下。
魏琮一伸手,一把铁锤一样的兵器握在手中,身不飞,而是扎实马步,大锤向天空一扔,正撞击那道细细的光线,如针扎在铁板上,却偏偏引起了巨大的轰鸣,一团火光变成火球,火球炸裂再变火光,巨响之后,龙脊城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太响了,震得人们失去了耳力,头脑翻江倒海,像是被震成浆糊。
锤和剑自爆一般,皆化成尘埃,弥漫在黑洞一样的天空。
黑洞中,一道身影像是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力,掉落下来,摔在地上,地上砸出大坑。
魏琮单膝跪地,嘴角鲜血直流,看着地上大坑和大坑底部的惨烈的人形,几次想出口,却说不出话来。
邓少先终于从震的发蒙中稍稍缓过神来,爬到魏琮跟前,问道,“魏伯伯,你没事吧?”
魏琮瘫坐在地,尽力坐直身体,闭目调息,他现在说不出话来,邓少先的问话等于白问,你他妈妈瞎了?这叫没事?
邓少先只好将那些还在晕乎中的修士调集过来,将魏琮围在中间,为他护法。
尚未死绝的百姓远远的看着,不肯离去,好像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太可恨,这个邓家就是大山的敌人,是生死大仇!
大坑中死去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但是他显然是大山百姓的恩人,人们不肯离去,就是想给那英雄收尸,不能让英雄就这样曝尸在外。
一位白衣青年出现的悄无声息,但是邓少先看到了此人,心中惊悚无比,这个同为四大公子的风流人物是自己一生之敌,是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大敌。
今天,玉儒成没有那那把扇子,而是持剑,剑光冷却了南洲的酷暑,天地的气温都骤然而降。
那些修士们没有动手,而是看着眼前白衣青年,那种无可抵挡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何况是真的寒,随着那白衣青年的越走越近,众人不但失去了出剑的心思,而且有一种将脑袋扎进土里的冲动,看不见便不害怕。
只是,那白衣青年就在近前,谁能看不见?
玉儒成缓缓平伸宝剑,指向颤抖不已的邓少先。缓缓道,“我问你,西郊树林对我的刺杀有没有邓家的份儿?”
邓少先几乎用尽所有的心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大声道,“你没死,算你命大!”
玉儒成不再说话,挺剑而上。
大修士们终于忍住心中的恐惧,一涌而起,全部杀向玉儒成,所有剑气汇成剑龙,呼啸着袭向玉儒成。
玉儒成浑身一震,浑身紫气缭绕,紫气如囚笼罩身,所有剑气被化成虚无。玉儒成脚下一踏,人与剑如一道紫光,飞速旋转,直入上百修士大阵中一个穿凿,瞬间洞穿,剑之所往,拦在身前的修士皆被一斩两段,再回身,又有几十残肢断臂飞入空中,两个穿梭,百余修士皆死伤殆尽。
宝剑剑尖滴血,又指向了邓少先。
失去战力的魏琮挣扎着站起身,他不是怕,而是失望,对老祖的失望,魏家,以兵祖为老祖,祠堂的最高牌位就是那位兵祖,几十年了,终于确认老祖转世于龙脊城,只需破了镇压此处的圣女雕像,就可迎回老祖,只是到目前为止,老祖依旧不见人影。
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在大坑里,虽然还与自己有些差距,但是,这次全力一击,以身死换取自己的半死,然后,这个少年出面,以一己之力,覆灭整个邓家和魏家。
玉儒成对那个姓柳的死去的死士并没有什么感情,因为刚刚认识而已,但是,那雷霆一击让在场修为最高战力最强的入神级别的大修士半死,以命偿还家族的恩情,这让他足以动容,所以这一次,他不但是为自己,也要为这个刚刚认识的死士,要出剑!
一剑光寒,邓少先脑袋飞入半空,被玉儒成再出一掌,那头颅化为碎末,随风飘散。
然后玉儒成剑指魏琮,“老魏家,你的家族欠十万大山的血债太多,这一剑不为我自己,而是为十万大山的百姓!”
百姓们终于缓过神来,从远处逐渐逼过来,那一道道仇恨的眼神已经将魏琮千刀万剐。魏琮认命一样闭上眼睛。
玉儒成出剑,只是,身后一道无可抗拒的吸力将他吸走,然后又突然中断。玉儒成回身,一惊一喜,惊的是一个白衣青年悬立半空,只出一只手,自己就无可抗拒,身不由己。喜的是那青年身边,站立着一位青衫公子,正是周杨。
周杨没有动作,但是那白衣青年停止了动作。
魏琮好似很惊喜。
周杨看了看地面,看了看那些百姓,说道,“玉兄,该杀的杀!”
玉儒成不再犹豫,一线剑光穿透了魏琮的脑门。
白衣青年也没说什么,几乎与周杨同时转身,二人飞天而去!
玉儒成也急急忙忙御剑而飞,直追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