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稀薄的雾，以及硕大的月亮。
的确是个用来思念故乡的好氛围。
季云泽也有点思念原先的那个世界了。
“我父母的事已经过去三十年，我也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只是不想放弃。”
“嗯，可以理解，人只要有目标就能活下去，无论是什么目标……”
顺着对方的视线，皎洁的银盘倒映在夜色的瞳眸之中。
“哟，没想到你这个人说话还挺有哲理的。”
难得季云泽想要安慰他，齐硫城笑嘻嘻的又忍不住犯贱了。
“……滚。”
季云泽是真拿对方没办法了，像对方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正当他想将人扔下五楼后，齐硫城突然又开口了：
“其实已经到另一个世界的云伯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怎么说？”
虽然知道提起云伯里对方的情绪可能会变得激动，但季云泽还是下意识的追问了下去。
“也没什么，云伯里也是从小无父无母，也算是孤儿吧，父母是平民里的最底层，那一年饥荒其实和罗易这货也脱不开关系，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还在襁褓中的云伯里被父母卖给一个据说技艺非常精湛的拉二胡的老头，换了一筐地瓜干，不过他父母最终还是饿死了，那个老头没有孩子，本想让云伯里当他的接班人，但后来他在云伯里四五岁的时候也是死于地方暴动，总之一些族群部落不把他们收拾一顿是不行的……”
说话间，齐硫城似乎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更为明烈的笑，就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以前听云伯里讲他躲在垃圾堆里吃了几个月的垃圾的时候差点给我乐死，但不用想也知道是真的惨，镇压过后暴乱结束，之后就是云伯里的元魂在元魂测试上一鸣惊人，隔天晚上齐哲修可是亲自过来把云伯里那孩带走的，生怕有人来抢。”
“一个强大的元魂真的可以改变命运，更何况云伯里不止是元魂强，领悟能力也很强，小时候齐哲修给他吃了不少禁药，力量增长特别迅速，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皇室亲卫待定了，之后的事更不用我说。”
“感觉你们对吃药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季云泽相当不解。
“主要是也不是谁都能吃药的，那禁药的原料稀少，炼制难度也高，尤其贵，只有天赋特别出众的才给吃，一般的天才在他们那些老东西眼里根本不配吃，也不配受家族的托举，基本上都扔去星璇学院顺其自然了。”
听到这，季云泽更是大为震撼，尽管此前了解过皇室亲卫的选拔制度，知道禁药的存在，也知道在这其中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但当深入了解过后，实际情况仍旧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不禁想问——
还能这样？!
“禁药的弊端是折寿吧？”
“对。”
“那你们还？”
“等等，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可没吃过这东西。”
齐硫城傻了吧唧的，看着还挺得意。
“刚开始也是强迫我吃，但是我会偷偷吐掉，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往我饭里加东西的可能，但我又懒得修炼，久而久之他们在我身上看不到成果，就不重视我了，也就不再给我吃了。”
“那……其他皇室亲卫……”
季云泽都有些不忍问下去了，这种情况是远远超出了他的设想的。
明明这个架空世界的设定和其它玄幻小说并无不同。
本就是强者为尊，但在拜星帝国这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对劲……
“他们自愿不自愿我不知道，但肯定是默认接受了这个条件，就像小时候的云伯里和齐影一样，年龄小又命如草芥，他们反抗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吃掉那些丹药去赌一把皇室亲卫的头衔。”
“成了就是伯爵，直接站在巅峰，况且只要超过90级，身体基本上就被重塑了一遍，小时候那些吃药修炼留下的创伤也就不复存在，寿命也得到了极大的延长，‘折寿’的情况完全被强大的力量抵消掉了，更是不存在的事。”
“完全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你不吃的话有的是天才愿意吃’，这是小时候的那些修炼老师经常说的，不过我还是不想吃，总感觉吃了就会被控制一样，脑子都麻木了只知道修炼，太可怕了受不了一点。”
齐硫城摆了摆手，看起来十分轻视这一行为。
“所以呢？公爵大人还有没有其它想问的事情，我都可以一一解答。”
“嗯……那个……”
季云泽张了张嘴，黑色的眼珠亮亮的，最后看着齐硫城竟忍不住笑抽了。
“现在……噗……哈哈……我想问现在吃还来的及吗？”
“……”
闻言，齐硫城震惊，再然后是一脸生无可恋，合着他这说了一堆倒是把对方给说心动了。
“来不及了，这药又不是神药，其实就是提高专注力，延长修炼时间，没有修炼过的人们需要睡觉休息，这药可以直接让他们在七天内丧失疲劳感，强行调动他们的精神，总归就是为了拔苗助长用的，至于其它可以增长元魂力量的丹药他们也会服用。”
“最好的例子就是云伯里这样十四岁就能冲到86级的，你现在吃还有什么用？你现在本来就可以不吃不睡的修炼。”
“也是，唉……”
这回轮到季云泽惆怅了。
“刚才云伯里的事还没有说完，其实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亲人的消息。”
齐硫城继续说道。
“他的父母不是已经……”
“他的父母的确已经死了，或许是因为太过渴望亲情吧，也因为名字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有个兄弟姐妹……”
“伯仲叔季？”
季云泽忽而看向齐硫城，一丝猜测在心底浮现。
“没错，他和我们讲，这名字他小时候和那老头证实过，就是原来的父母给他起的，在帝国的东部地区经常会有人家按照这个顺序给家里的孩子起名。”
“不过这个概率实在是太小了，基本上不可能，如果他是家里的长子那他父母在当时饥饿的情况下很难生下第二个孩子，多半也只是想着以后能有第二个孩子才这么给他起的，应该只是一个美好夙愿罢了，结局依旧很惨。”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或许是今晚月亮格外明亮的原因，在齐硫城的眼睛里，季云泽看到了温柔的光。
云伯里似乎一直活在他的心里。
“还是很难想象云伯里已经死了，我总觉得他还活着……想到之前他还活着的时候和刘算易一起被称作东部双星，我差点没笑死，有很多人都说他有着传奇一生……结果就这么草率的死了，连尸体都没看到，真是想笑……除了温格，我想不到有第二个人能治他于死地。”
“不过要是他还活着，怎么会一直不现身……”
季云泽望着他，在沉默片刻后，还是打断了对方的思绪。
“聊聊你自己吧，就像你所说皇室亲卫的出身大多不太好，那么你呢？”
闻言，齐硫城微红的鼻尖耸动了几下，旋即他站直了身子并呼出口雾气，就像甩开一切负面情绪般朗声道：
“那还用说吗，我可是天生的贵族!”
“……早知道不问你了。”
季云泽嘴角微微抽搐。
“哈哈搞笑搞笑……不要在意，咳咳……”
看见季云泽的反应，齐硫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看我父亲是子爵，我母亲是子爵，所以我一出生就是贵族，只不过是没有爵位的普通贵族，他们去世后我继承哪一方的爵位都可以。现在又升级了，成伯爵了。”
“挺好的。”
季云泽由衷的点评道。
“嗯，如果父母还在的话……就更好了。”
齐硫城抬头向上望去。
此时墨色的天空宛如一幅画卷，流云滚动，汹涌似波涛江河瞬息万变，明月如玉，银辉似薄雾轻纱笼罩世间。
一同望着眼前这番壮阔的景色，沉重的心开始变得轻盈，仿佛连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起码在此时此刻，这段与齐硫城相处的时光值得成为回忆。
“想飞……”
看着远处的美景，季云泽咬了咬微红的唇瓣。
“我也想……”
齐硫城看着他，惊喜于他们竟然有同一种想法。
季云泽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但四下无人。
“那么……就飞高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再然后，季云泽一展双翼，直冲云霄，速度之快，甚至双翼尾端的紫色流光在齐硫城眼前仅仅只存在一瞬。
“我……每次都跑这么快!每次都不等我!”
齐硫城很不服气的捶了下栏杆，旋即心急火燎的冲了上去，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