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
五月的海边,尤其是太阳落山。
没有夏日的燥热感,只有不同别处萧瑟的冷风。
它刺骨略带凉意,仿佛在低语着幽深海中的秘密与孤独。
海浪拍打在岸边,噪声很大伴随着它,发出阵阵呼啸,像是在告诉世人古老而又遥远的故事。
咸湿,寒意。
让驻足在黄昏后的他,陷入了深深思绪。
眉千骨皱起眉头,不适地轻咳了几声。
转过有些过于孱弱地身子,眼里满是无奈和遗憾,这些情绪交织着,让他看上去更加破碎。
惨白的面庞,嘴角带着淡淡的粉,胸口缓慢的起伏着,原本应该有着强壮的身体,也变得格外脆弱。
脆弱地好似杨柳依依……
他就这样。
像是受了不少苦楚,整个人被一丝忧郁笼罩。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还要站多久?
腥臭的海味夹杂着女人的笑声,缓缓传入他的耳朵。
眉千骨下意识地低头,用手指抹了抹嘴角,一瞬间的慌神,被很好的掩饰过去了。
“东西呢?”
眉千骨没有任何开场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人,伸手讨要。
白衣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之以鼻地凝视着他,嘴角疯狂上扬。
“这就是你们南晟国求人办事的态度?”
眉千骨露出被人戏耍了的难堪表情,狠戾地盯着她,手指慢慢举起,像是要动手的模样。
白衣女人丝毫不影响她的嚣张态度,直视着他的目光,双眼一眯,顿显一股杀意。
“收起你那套倚老卖老的威胁,我又不是你们的人,我凭什么怕你呀!将死之人,就算我不出手,你还能活几年?!”
这话仿佛是荆棘一样,毫无防备地插进他的心口,翻江倒海的不甘接踵而至。
肝气郁结于心,不言而喻。
“咳咳…”
眉千骨气得脖子都红温了,前额的青筋暴开,因为剧烈的咳嗽导致了原本白皙的面庞变得铁青。
他的手紧紧握着衣角,指节发白都不曾松开。
“怎么?三年未见,脾气见长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百岁地仙吗?”
白衣女人虽然衣着暴露,被海风吹红的双腿不停打颤。
完全不影响她发挥出怼不死人的嚣张言论。
她自顾自地绕着眉千骨转了一圈,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带着胜利的姿态。
“眉千骨,你看看你现在的自己!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戳着眉千骨的肺管子,针针见血。
女人伸出带着伤疤的手掌,极其暧昧地、不怀好意地拍了拍他的胸脯。
“嘘!想开点,吾皇要的不多!更何况欺上瞒下,两面三刀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
女人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妩媚,搔首弄姿的样子,让眉千骨感到十分不自在。
毕竟他修炼的可是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无法修成的神修之法,打破了世间生死轮回之事。
在他的媚功之下,他说第二还没人敢说第一的。
她的表演只浮在表面,太肤浅。
甚至是拙劣!
可如今在白衣女人的眼里,不可一世的眉千骨还是栽倒在她的手心里了!
这种践踏在高位者头顶上的爽感,让她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眉千骨深吸了一口气,紧闭双唇,满腔的怒火顺着阴狠地视线,瞪着她。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他咬紧后槽牙,忍着疼痛带给他的折磨,不禁涌起深深地怨念,火焰势必要从布满血丝的眼中喷发。
微弱地嘘声,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被慢慢压下。
从刚抬起的眼皮里,深色的眼眸颤动,眉目肃然。
眼睛直视前方,带着深沉地思索。
试着忍下这些的他,发现做不到后忍不住恶心,一把推开了贴上来的女人。
“我不是那种无脑的色男人,你这样肮脏的女人我嫌脏!”
女人听后也不恼,疑惑地想了想,拿出来一瓶东西,叹了一声气。
“那就当我没来好了,现在我就用内力把东西化了。”
话还没说完,眉千骨双眸往下一压,出狠劲,伸手抢过瓶子,女人也因为被用力的推搡,扑倒在沙滩上。
眉千骨急不可耐地打开瓶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恼怒地暴涨起周身地内力,如同一枚火药弹般,随时爆发。
“哈哈哈哈哈,狗急了果然会跳墙啊!我又不是连家那个没脑子的丫头,来见你这只老狐狸,你觉得我会把东西带在身上吗?”
女人像是癫痫发作一样,不停的拍打着潮湿的沙滩,身躯如同触电一般抽动着。
她肆无忌惮地大笑着,恨不得想让这一幕画面都亮到世人面前去。
眉千骨见得不到自己的要的东西,也不再惯着她。
阴郁地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玩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是吗?那你当年被朝廷的人追的满大街躲,过街老鼠也不过如此吧!怎么?如今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口口声声无脑的丫头,可是把你当成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呢!”
白衣女人终于在这一句句的讥讽下,变了脸。
“眉千骨!”
几个呼吸,她就又心平气和下来,应该是逼着自己冷静。
她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普天之下,只有你眉千骨最没资格嫌我脏!不要忘了,你和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况且,嗬~”翻白眼地一次冷笑。
“当初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我的人潜入天宗,也是你一步步让连爱儿成为众矢之的。眉千骨,你自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很清白吗?你不脏吗?”
趴在地上的女人,眉眼间充斥着控诉,掌控着不得了的秘密。
她缓缓起身,言语间也体现了真诚和妥协。
好比她自己就是受害人一般!
急着寻求共鸣的女人,特地声情并茂地讲述着。
“眉千骨,人得认清现实啊!你帮了我们一次又一次,我们也是懂得感恩的。吾皇答应你了,只要你接着帮我们。你的所有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
“包括,用天阴之女的心血炼制丹药为你续命!三年了,我们的研究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这不,刚有成果。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了你,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我还是来见你啦!”
白衣女人一把扯掉了身上仅存的布料,一番热泪盈眶的输出,最后彻底感动了自己,满脸爱意地抱住他的细腰。
贪婪地享受着眉千骨身上的香气,双手摸在两瓣富有弹性的位置,眼神迷离地自我陶醉了。
“你逃不掉了!这辈子,你都逃不掉的!”
眉千骨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辩驳。
怒火中烧的气势全无,像是心死一般,僵着身子像块石头,站在原地,默默地闭上了眼。
是的,他最终还是跌落了神坛。
什么刻骨的仇恨,什么公道的决心,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想活下来!
如何活下去,才是他该为自己考虑的!
女人轻柔地爱抚着眉千骨的耳朵,“你放心,我是万万舍不得的你离开我的。都安排好了!绝不会让你露出破绽!”
“那位也说了,等改朝换代之时,奉你为仙,共享天下!”
一双在月光下几近骷髅的臂膀,摩挲着女人光滑的肌肤。
在一声声娇嗔地喘息下,眉千骨尽力地保护着被冻得浑身发抖的可人儿。
海津,冷湖旁的林子里。
傍晚来临,太阳慢慢呈现了红粉色,为阿福等人的搜救增添了许多难度。
快要消失的日光,只能照亮周身的方寸之地。
别看冷湖只是一个湖,占地面积极广,由东到西,连绵三十里。
周边的群山峻岭更是植被茂密,光是下山后的一片,就够百十人地毯式搜索个几天几夜。
更何况现在那股白色雾气,时有时无地弥漫在林间。
好几次小莲和小鱼明明间隔不过百米,就被遮住了视线,全靠着阿福,小五等人有相对野外生存的经验,才得以找回。
“二小姐!”
“连姑娘~你在哪啊?”
“爱儿!”
“二小姐,我是小莲啊,你在哪啊!?”
大家都围着冷湖和林子走了十里多,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管是小莲还是阿福,体力都即将透支。
小鱼更是撑不住,发着虚汗,双眼无光地坐在一旁石头上。
顾畔之一路上也都很积极的寻找,只是他富家公子的体力跟不上阿福的脚力。
他跟在后面,晃晃悠悠的。
顾畔之用手重重的擦过脸颊上的汗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他俯下身子询问:“小鱼,你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小鱼撑住随时会躺下的身体,努力摇摇头。
“不!公子,我…我没事。”
顾畔之皱眉打量起还在卯足劲喊着的护卫队,以及急得又哭了的小莲。
他神情焦灼,有些不耐烦的背对着众人,声音不大听不出情绪。“小鱼,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要要要!”小鱼激动地连忙扭过头去看他。
顾畔之眼眸颤动,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慢慢走近湖边。
在探身而下时,湖面仿佛有什么吸力一般,将他抓进湖里。
冰凉刺骨地水,直接将他沫了顶。
他伸出双手,狠狠拍打湖面,“呜呜呜…救…救命…”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落水啦!”
小鱼未见公子回来,咬牙坚持的撑起发麻的小腿,朝身后探去。
来时的路上,空空如也。
要不是借着最后一点点天光,根本看不清水面的闪闪凌波。
小鱼急得团团转,大声疾呼。
在众人围过来的瞬间,小五三步并作一步,毫无征兆地跳入水中。
在消失地水泡下精准的找到了顾畔之,将其捞起。
才避免又一次的意外……
好在小五急救及时,顾畔之也只是喝了几口水,没有伤到根本。
闻讯赶到的阿福,拨开众人,气喘吁吁地看着顾畔之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松了一口气。
不过见他如此,心里稍稍有些解气。
一路上早就对他极其窝火,要不是这个顾大少爷心血来潮总是怂恿爱儿出来,怎么可能出现意外!?
而且,这个小白脸什么都干不好!
区区跑了十多里就耐受不住了?小鱼一个孩子都没他这般娇贵!
可能是顾畔之看到了阿福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他满脸愧疚地朝阿福说:“阿福护卫,对不起啊!我,我真是没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吸到湖里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好像是没办法跟你们一起找连姑娘了!”
顾畔之一脸沮丧地摸了摸脚踝,小莲最先蹲下查看伤势。
“呀!肿了一大块。阿福,顾公子不能再走了。”
阿福看着大家脸上挂着的疲惫,他环顾四周,吸了吸鼻子,叹了叹气。
他双手叉腰的走到湖边,指着那边陷进去的一个坑开口说:“一般游湖,踏青者通常都不会靠得太近湖面,因为湖旁的泥路十分泥泞,稍有不慎就会被吸滑进水里。”
阿福挠了挠头,思考片刻。
“呃,我想你大概是崴脚了,这样吧!小五,你再找两个人留下保护,小莲你也留下吧!”
一听阿福要把她撇下,更何况是寻找二小姐的关键时刻。
她绝不容许!
“不行!二小姐是在我眼前不见的,夫人既然把二小姐交给我,我必须把她找回来!”小莲斩钉截铁地回应。
“二小姐走失我也有责任,难道我不急吗?可你知道整个冷湖有多大吗?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还是没遇到她!你脚程能比我快吗?你知道夜深的山里有多可怕吗?二小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阿福的情绪在这瞬间彻底点燃了。
“那要怎么办嘛!二小姐不见了,我也急啊!夜晚山里危险难道我不知道吗?夫人把二小姐交给我,我却没有好好保护住她!我怎么能有心思留下贪生怕死!”
她清楚地明白,阿福在埋怨自己的无能。
确实是她没有好好看着二小姐!
是她的错!
小莲被他狠狠地吼了两句,本就水汪汪地眼睛再次湿润。
不停的大声喊道。
阿福眨了眨眼,闪烁着不确定的眸光,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便用手掌搓了搓下半张脸,犹豫了一阵解释道:“二小姐如果下了山迷路,应该不会走太远的,我搜完这片就回来。那时我们再商量别的方案,你们就好好待着,小五!照顾好他们!”
“知道了,阿福哥!”小五转身担心地看着满脸泪花的小莲,“小莲姐,你就相信阿福哥吧!”
小莲蹭去眼角的泪水,自顾自走到一旁,默默地啜泣。
小鱼则是按照小五的指示,帮公子伤势做进行简单的处理。
江城天宗。
又是一天的训练结束了,慕允儿站在洞口看着远处的夕阳落下。
空落落的心,似乎被疲惫的身躯弱化。
她似乎开始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没有除了活下去以外的烦恼。
“听说了吗?明天月试换了监考,好像是上面派下来的大人物呢!”
“什么大人物?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吗?我来这儿都两年了,就刚来的头两天见到了总教头以外,哪有大人物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破山洞啊!”
“哎,好像不一样耶!刚才去给我领头人送东西,见到他们一大帮金漆黑衣穿戴整齐,像是真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啊!”
背后传来几句刻意压低声音的探讨,慕允儿听见了,但也没转身搭腔。
对于她来说,什么大人物都不是她该关心的。
明天的月考,她势在必得。
坚定地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微微侧身,继续投身于练功当中。
洞道深处,暗卫集结点。
一处不大的石室,在案板上堆满了各种书籍和书册。
桌前摇曳的烛光,印在石壁上,靠近一点就烤得人浑身燥热。
清风已经上手操作了三日,只因三日前主上传来密令,调走了焱溪等数百名的暗卫精英。
他需要尽快挑起招募黑衣和训练黑衣及考核的重担。
虽说他是暗卫,经过了十几年的摸爬滚打才有现在的成就。
黑衣的选拔与暗卫的选拔并不一样,他是幼年就开始接受训练,同样严苛但环境和内容天差地别。
他是从一堆堆白骨里爬出来的。
与这些半路出家的黑衣不同!
他不知道这个度该如何掌控!
毕竟还没成为一名合格的金漆黑衣的普遍实力,与他来说是两个世界的距离。
“吱嘎!”
石门被人从外面的机关打开。
半张印着烛火的刀疤脸出现在石室内,“清风,时间差不多了。”
十一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看向石室里埋头苦干的他。
清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合上了书册。
他微微皱眉,闻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十一身上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怎么?他们没招吗?”清风朝十一鞋上还染着的鲜血瞥了一眼。
十一跟着清风往洞道里穿梭,“不是硬骨头,也见不到我了。”
清风轻蔑一笑,“我听说焱溪在的时候,都把事交给你去办了?”
十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
也不能怪十一要与清风装不熟,毕竟他只是黑衣,而清风是暗卫。
天宗的等级制度是非常严格的。
说白了,他们之间除了都是主上的心腹以外,没有别的联系。
自从连爱儿离开了天宗,他们这些以往因为夫人聚在一起的人,也都回归了平常。
“铛铛铛~”
三声铃连着打了两次,洞内的百余人被急召了起来。
慕允儿还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刺刀,被人群挤到后面。
“来了,来了!”
“果然不出我所盼,真有大人物啊!”
“谁知道啊!哎,那个刀疤脸怎么又来了?”
“刀疤脸怎么了?你见过啊?”
“啧,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不关心这些!听说这刀疤脸厉害得很,是主上的心腹呢!之前几次主考金漆都是他。”
“切,你又没考过你咋知道的?”
“我…你…”
“好了,赶紧闭嘴吧!小心祸从口出!”
三五人聚集时开始七嘴八舌,慕允儿就是被他们挤到一旁去的。
厌恶地收起刀刃,被迫派到另一侧队伍里。
她依稀看到高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位虽然穿着黑衣但蒙着面,果然大人物是不会轻易给他们这些段位的人看见的。
不对,等等….
她的眼神扫过蒙面之人,又在第一时间挪了回去。
那双清冷桀骜的眸子,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他!
是他吗?
是他!
就是他!
慕允儿好像已经麻木了,这三年来的坚强像是瞬间被弱化了,她望着那双明眸,心里不知道多激动。
看吧!
她做到了!
三年了,她真的看见了那个她一直想要见的人。
即使,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激动和兴奋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她默默地在调整状态。
高兴归高兴,她不能让人看出猫腻来。
“下面的人听着,明天是一月一次的月考。相信大家经过两年多的选拔,多多少少都已经清楚了考试的门道。”
“刚才我也见了你们的领头人,大致的情况我也了解了。普遍能力都不高,所以…”
十一说着说着便退后一步,伸手介绍起旁边的人。
“主上为了更好的训练你们,尽快成为真正的金漆黑衣。特令暗卫清风,暂时任命为总教头。”
此话一出,台下便开始不受控制的议论纷纷。
“清风!是哪个清风啊?”
“你傻呀,当然是暗卫清风,当年被主上一直带在身边的护卫之一!”
“听说他战功赫赫,杀人不眨眼呢!”
“小点声!”
“哎呦,看来今年的考试不好过喽~”
“妈呀,真的假的?”
“这不是教里一直存在的风云人物,咋会来我们这破山洞?”
“不知道啊!暗卫耶,金漆黑衣我都没见几个,居然提前先见到暗卫了!”
……
慕允儿时不时的把目光聚焦在清风身上,许是什么自觉,被他察觉。
阴冷地目光朝她这边看来,她连忙有所预判的转头,八卦的插进讨论。
“咚咚,咚咚!”
慕允儿这波操作完美的诠释了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她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理智和情感的大碰撞,让她无比激动,忍不住的看着他,一遍又一遍。
“老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我的努力终于把你感动了吗?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能见到清风!”
慕允儿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祈祷。
她开始庆幸,来天宗选拔黑衣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十一讲的话,慕允儿好像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的眼里心中只装满了清风一个人,身边的讨论和交流都变得越来越遥远。
当她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时,人群都开始散去。
反应过来后,看着空旷的高台,又陷入了沮丧。
月色朦胧。
慕允儿走出洞口就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走近。
她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眼中仍有不愤,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在她面前驻足了一名少年。
“你来干什么?”
“我上后山当然是来采草药的喽!”
面对小师傅理所当然的表态,让她又带入了当日的情绪。
慕允儿悻悻点头,是她想多了,是她又自作多情了吧!
他从怀里拿出东西,刚要递过去,“我知道你喜欢….”
话还没来得及说,慕允儿便招呼都不打,径直离开。
少年的笑容僵在原地,手上还握着的簪子无处安放。
失落感将他包裹,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酸楚。
山道上。
少年眼里的落寞占据了主导,他收起东西,立刻追了出去。
“哎,你别…”
少年秉持着道歉要诚心的样貌来到她身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心底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慕允儿回应了他一个厌恶地表情,加快了脚步。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你知道的,不采药我能来后山的时间很少的。”
“然后呢?您是将来要继承长老衣钵的人,我一个金漆黑衣都没选上的小喽啰,可不敢让您费心!山里寒凉,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这也怪不得慕允儿这般生气,前几日她可是被前辈师傅差点毁了清誉。
而现在他却又来惹自己,摆那高高在上的身份给谁看啊!
她扭头就走,甚至还跑了起来。
在山道上还有不少同期,他们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少年心中满是焦躁不安,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哄女孩子是那么麻烦的一件事!
实在没法子的他,只好又扳起严肃的表情。
冲着她一声大吼,“石三,你站住!”
听到命令口吻的喊声,她才回神过来,这里是天宗不是她耍脾气的地方。
她看向周围小声议论的山道,最终妥协了,跟着小师傅一路前往百草园。
院内似乎变得有些奇怪,现在的时间也不算晚,仆人怎么也瞧不见?
她顺着他的指引坐到了院子里,才刚坐下,连杯茶都没喝。
慕允儿就弹起来了,面无表情神情严肃,“行啦,戏演够了吗?我该走了!明天我还有考试呢!”
小师傅连忙上前制止,“别啊!”
“姐,别走。我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我不该放任他对你那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少年似乎是真的没了法子,双眼透露出央求的神色,不知所措的拦在她面前,毫无刚才的威风样子。
慕允儿还是一个很心软的女子。
见小师傅示弱,她眼中的气焰弱了许多。
可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打发的了。
“放开我!您什么身份,属下什么身份呀!您这句姐,我可受不起!”
慕允儿佯装出一副刻薄地样子,有意的嘲讽着她与小师傅的关系。
少年好像是听不出来好赖似的,很伤心的低下头,满眼都是自责,“对不起…是我有错在先,那日你被割的那一刀,我现在就还给你!”
一道寒芒,银光乍现。
慕允儿的心都被揪起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手里明晃晃的一把匕首。
“你疯啦!”
少年看到她如此心急,开心极了,满眼深情的瞧着她。
三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对不起,阿姐。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慕允儿深吸一口气,撒开手把脸撇到一边,不去面对小师傅。
自从那日一别,她也有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想过这件事。
他们作为天宗的黑衣,凡事都得考虑教派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她到现在还是狠不下心,做不到他们这般石头心肠。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杀人工具!
她的喜怒哀乐已经被克制到了最底层,但比起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衣来说,她的存在格格不入。
那她怎么能将自身的矛盾和感受去约束他们呢?
她心里其实想过小师傅会不会来找她,接连过了几天以为这事还是她妄想了。
直到刚才,她还信誓旦旦地告诫自己,不要陷入感情的漩涡,他们不值得!
慕允儿强硬地抬眸,“我先走了!”
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去看小师傅一次,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只是周遭的环境变得异常,身后的灯都灭了。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
一息一灭的黄亮色,在她眼前闪耀,仿佛是给黑夜中繁星的点缀。
“好漂亮啊,哪来的这么多萤火虫啊?”
她不禁觉得奇怪,伸手捂住了几只,掀开手指缝,看得更加真切。
透明的翅膀,忽闪忽闪的躺在她的手掌心里。
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去,周围一个人都都没有,偌大的药园里只剩下她和这漫天的萤火虫。
“小师傅?”
慕允儿凝眉嘟囔,开始找起了刚刚情绪失控的少年。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盏花灯随之亮起。
驱散了周身的萤虫,“阿姐,你可是在担心我吗?”
慕允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从腰后递过来一只荷花灯,塞进了她手里。
她木讷的接过花灯,琉璃璀璨的光芒,从摇曳的蜡烛中透出,风轻轻吹动,手里的花灯便开始旋转。
好漂亮!
她慢慢转身,抬眸看着置身在萤火虫群下的脸庞。
少年漆黑却明亮的双眼正温柔地注视着她自己,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
眼前的少年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昔日那张稚嫩地脸庞,已经蜕变成大人模样。
一半暗一半明的脸颊,下颚分明的轮廓,温柔的语气,都让慕允儿有一瞬间失了神。
“谁找你啦!自作多情!”
少年借着花灯的光线看的很清楚,眼前的女子开始不敢看他了。
他微微一笑,勾起粉色的嘴角。
对应的便是女子耳朵的紫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女孩的害羞吗?”
少年心里直泛嘀咕,但这会让他认为,是不是阿姐就不生气了!
“阿姐,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这次吧,好不好阿姐!嗯,这个,是我特意做的,用来给阿姐赔罪的。”
少年将揣着一路的珠宝簪子重新展现在她面前。
慕允儿不禁被他手里别致的簪子吸引,忍不住伸手接过。
这三年间,除了下山做任务时那次梳妆,她很久都没有做回自己了。
久不见的发饰让她想起自己还是个女孩子呢!
“你自己做的?”
她摸了摸珠宝的材质,绝对是不凡的珍品,看样子小师傅是真心诚意想道歉的呢!
“是我做的。那上面每一颗珠子都是我下水摸的,所以费了几天时间。”
慕允儿惊讶的看着珠钗,珍珠和宝石嵌刻在上面,拼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她环顾四周,远处还能看到萤火虫的踪迹。
没想到小师傅,他竟然为了哄她都做了这么多准备。
感动极了!
这三年在天宗,受尽了白眼和折磨。
小师傅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一直都知道其实他本性不坏,只是身份不同遵循的原则也就不同。
算了,她今天心情好!
就勉强原谅小师傅好了!
她揉了揉酸酸地鼻子,“诺,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帮我带上!”
湿润的眸子显得格外动情,小师傅还一筹莫展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明朗起来。
笑容在她面前展现的极其灿烂,他毫不设防的自然贴近,在他自得的表情里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宠溺。
“好啊,阿姐。我给你带上!”
少年凑近少许,微微弓身将她包裹进怀中,快速地接过她手里的珠钗,全神贯注的将她的头巾摘下。
丝滑的头发顺势落下,淡淡的辛香味传入少年的鼻腔。
“我给你摘的香叶可用完了?”
“嗯,剩的不多了。”
“好,那我过两天再去拿一些来。”
“嗯嗯。”
慕允儿答应着,让小师傅帮她处理滑下的发丝。
“叮当!”
一声清脆的响铃,药铺那边传来动静。
“有人来了?”
少年警惕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禁感到奇怪。
慕允儿如临大敌一般,捂着嘴巴慌张地来回小跑。
“有人来了!嗬,完了!我,我…我…这…”
她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样,要是被人撞见,岂不是完蛋了?!
声音开始往院子这边来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健硕身材的男子出现在院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