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山雪地占地面积很大,呼呼的风雪吹拂过来,眼前一片白茫茫,几乎覆盖了所有目所能及之处。
我们艰难的在这里前行,地面上白雪几乎到我的大腿根。
硕大的雪粒落在我脸上,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冰雹洗礼。
冥后给我带的定风珠都没用,压根挡不住这狂风暴雪。
出行前冥后还一脸担忧的跟我说,西凛地区终年风雪,他们从来不步入一步,唯有西凛王可来去自如。
我当时没太在意,毕竟曾经常年跟霜凝一起玩儿,霜凝的居所速来天寒地冻。
我也没想到这西凛是如此寒凉。
跟这风雪相比,我竟然觉得纵然霜凝是掌管霜雪的神明,也太过温柔,他总是让自己不那么难以靠近,照顾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冰凉,带着浑身如同浸润在水中一般的舒服。
而后这风雪让我觉得似乎没那么冷了。
霜凝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澜澜?”
我有些惊喜,“霜凝?”
“是我,刚才突然感知到你那里严寒,怎么样澜澜?你那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刚要张嘴,就被风雪灌了一嘴,那凉意直冲脑袋,让我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瞬间都被冻住了。
旁边忽然有什么按着我的头,后背被一个巨大的东西敲击,我哇的吐出一大口冰水,脑子这才清明了一瞬。
还没来得及想是谁帮我,就被抓到半空中了。
我惶然了一下就要挣扎,可肢体和大脑都有些迟缓。
就听一阵巨大的轰然笑声在耳边响起,震得我头昏脑涨。
“怎么样,我这西凛还挺好玩儿的吧?”
好玩儿?
觉得西凛好玩儿的你是脑子有坑?
我怒目而视说话的人,然后茫然了一瞬,因为我正坐在这人肩膀上。
西凛王二十多米高的身躯,我和阎冥分别被他放在了自己肩膀两边。
而雪帜已经撑不住昏过去了,被西凛王好好的放在了胸口衣襟里。
西凛王穿着暗色的衣服,成了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异色。
他爽朗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要来,刚回来就发觉有人进来了,过来一看,你们仨都快冻成冰块了。”
西凛王身侧有一层薄薄的罩子,我们在里面渐渐缓过来了。
我来不及回答,下意识喊霜凝,“霜凝你还在么?”
得到他回答我这才安下心来。
刚才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要彻底变成冰雪了。
当时我想,我死也要变成霜凝的一部分,而不是留在这不知名的地方。
阎冥隔空给我送了一个火炉,脸色苍白道,“我们也没料到西凛是如此之地。”
西凛王动了动耳朵,毛茸茸的,我坐他肩膀上才注意到,他耳朵是尖尖的,类似北极狐那种,雪白的毛发长长覆盖着,给他抵御寒冷。
“哈哈哈,西凛就是恶地,被我带进来的都是一些以前冥府也无法奈何的恶鬼,你看那边……”
我顺着看过去,只见那边有许多被冰雪覆盖的人形,看来就是西凛王说的,被带进来受罚的恶鬼。
“西凛王,这西凛多大的地方啊?”
西凛王周身虽然不暖,不过那罩子却严密的隔绝了外面的寒冷,让我终于缓过来了。
西凛王算了一下,“一会儿我给你画个地图,也没多大,不过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看看。”
“我也不瞒你们,这西凛的最大秘密就是镇守,而今时候到了……”
他刚说到这里,地面忽然一阵颤动,就连西凛王也有些站不稳。
我问,“这是什么?地府也会地震?”
西凛王转头看着我,大眼睛跟个灯笼似的,瞳仁带着两团火光,活像某种诡秘传说里让人恐怖的存在。
“这就是西凛的秘密,二十万年前,那东西醒了一次,被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镇压,而后沉睡至今,最近又活跃起来,恐怕就要醒来了。”
“我是在那次镇压后,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让我镇守此处,已经二十万年了,那位只告诉我,一旦这东西苏醒了,就是大祸。”
我不知为何,突然一个机灵,心里隐约觉得这东西我见过,极为难缠……
或许是来自于前世的警告。
“那位不可言说有没有说这东西醒了怎么办?”
西凛王摇头,“他说他用大部分力量镇压了这东西,如果这东西再次复活,或许是他出了事,那么……”
他叹息一声,我也听出来问题了。
阎冥却忽然开口,“所以你这么痛快答应两处融合,是想借地府的刀对付这东西?”
西凛王耳朵不自然的颤动两下,一下子让我想起狼爷的耳朵,一时间心痒痒,手比脑子快,就伸手去摸。
西凛王本来要说话,被我的触摸吓了一跳,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我这才看出,他耳朵是卷起来了,支棱起来还挺长,类似耳廓狐那种大耳朵。
“诶你这人怎么随便摸人耳朵?”
我有些莫名,看着西凛王有些红了的耳朵不太明白。
耳边传来霜凝压抑的笑声,还有狼爷咬牙切齿的低吼,“安澜!你摸别人耳朵!摸耳朵是求偶行为!你带回来一个霜凝我忍了,你要再敢招惹别人,咱俩没完!”
我闻言讪讪收回手,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随便摸人耳朵……”
西凛王也咳嗽一声,他似乎没听到狼爷他们的声音,摆摆手,“哈哈没事没事,就是没人摸过,所以比较……哈哈哈比较敏感……”
我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东西地府能对付?”
西凛王这才抖了抖耳朵,又卷起来了,一小团毛茸茸的,看起来手感好极了。
可再好我也不敢伸手了。
“是因为我在地府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不弱于那不可言说的存在,所以他如果出手,一定可以解决这东西。”
他说的应该是地府尘帝。
这个尘帝也不知道是什么存在,安小小完全没跟我说啊。
不过提到这个尘帝,我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阎冥却凉凉道,“幸好尘帝今日回归,否则还吃不下这块蛋糕呢。”
西凛王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这不是天意么?”
说着他突然又严肃起来,“这东西一旦苏醒,这整个西凛都是他的范围,到时候祸恶一方,这整个曾经冥府怕都顶不住这东西。”
我倒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与其毁灭,不如搏一搏赌一场。
这样一来,地府解决了问题,西凛王也可能解决了问题。
我之前还以为西凛王块头大,他表现出来的也是不管世事,随心所欲,做事凭心。
但其实我们都被他蒙蔽了,这么大的块头,那脑子都比我们大,心思只怕更是九转十八弯。
就说他没有多大势力,也不管事,都能让东郡王和缚影这样的不敢说什么,可见这人手段。
只怕冥后当家,也是西凛王背后垂帘听政……
我一想到脑补出来的画面,激灵了一下,这得多大的帘子能挡住西凛王的庞大身躯?
存在感太强了哈哈哈。
不过我又赶紧转回来,目前的事可危险啊。
我们赶上那东西苏醒的时机过来了,这不出问题的话怕是要出问题了……
果然下一秒无暇的冰雪上就出现碎裂,然后就是一条巨大的尾巴从冰层下甩出来。
西凛王都被巨大的冲击撞得后退几百米。
我和阎冥慌乱下抓着西凛王的耳朵……
嗯……我不是故意的,不过这时候已经没办法选择了,性命要紧!
等西凛王站稳了,我才看出来,西凛王跟我们对比已经很大了,可那条尾巴更大。
像是鲸鱼尾巴,可更加细长,白色的闪着光芒,无法跟周围的风雪融为一体,格外显眼。
西凛王脸色难看,“完了,那东西快要醒了,我们必须赶紧去镇压地,试试能不能激活……”
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巨大的风雪过来,我感觉自己被兜头盖脸扬了一身雪。
恍惚间我站在一片漆黑中,然后渐渐的周围光线提升,虽然不是天明,却也能看到东西。
一双巨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那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是冷漠。
“你杀不死我……”
“你杀不死我!”
“你杀不死我!!!”
巨大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响彻循环……
我哇的吐出一口血,氤氲在黑色衣服上,一大片,也看不出是血还是水,手上都在颤抖,连刀都几乎快握不住了。
我咬牙,“你答应她不会作恶的,你违背了誓言!”
“我是答应她,但是前提是她在,如今她不在这里了,我为什么还要遵守?”
“我就是这罪恶化身,我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对这世界做出惩罚,你杀不了我,这世界只要存在,我即存在,不死不休!”
我身上是一阵一阵的疲惫,身前隆起的肚子里面孩子还在动。
可我伤的太重了,如果真的封印眼前这东西,我必然无法活下来。
我的力量损失太多,我已经没法继续了。
“孩子,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亲,今生注定看不到他,也等不到你出生了……”
随即我一咬牙,提着刀对着那东西冲过去,漆黑短刀没有色彩,而那东西也不闪不避的冲我而来。
漆黑短刀是一对,我将其划开手掌,而后掷出其中一把,将那东西钉在地上,用血液在那东西身上画下封印。
“我以命换你生机断绝,此生此世,不得回转……”
“哈哈哈……”
那东西狂笑着,“没用的……没用的!无尽宵何不死不灭,你只有一条命,能封印我一时,封不住我一世,早晚有一天,我会冲破封印……”
那东西的声音渐渐消失,最后他不见了。
而我也落在地上,一双黑刀飞到我身边,我就快不行了,于是将所有力量汇聚在腹中胎儿身上,用刀剖开肚子。
雪白的蛋还很小,我用仅剩的力量给他封了一个护佑结界。
这上面就是大海,我将蛋送到海水中,孩子,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的意识渐渐消失,最后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哭泣。
“安澜,是我害了你……”
我睁开眼睛,看到梅娘抱着我哭,她穿着一身黑衣,还是那么美。
只是我辜负了她。
“对不起……这辈子欠你的,若有来世,我一定还你……”
“我的封印不知道能维持多久,那东西说的对,他不死不灭,终究还是会卷土重来……”
梅娘泣不成声,却还是承诺,“我替你守着……你放心,我活着一天,就为你守着这天下一日……”
她这话让我放心了,我抹去双刀上的痕迹,“以后这双刀就替我陪着你。”
我的意识渐渐的消失,眼前似乎是那洁白无瑕的人,“只是……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我忽然回过神来,远处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还在注视着我。
而我们因为西凛的冰层碎裂,一起掉了下来。
冰雪之下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空间。
阎冥他们落在了一处,一起过来找我,这才把我叫醒。
我站起来,有些惆怅。
知道自己前世死了是一回事。
但重新面对一次又是另一回事。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
再往前走,那里的地面上插着一把黑色短刀。
那把刀很眼熟,我的一对双刀是弯月形状,却并不相同,一柄是垂直弯月,就是插在这里的。
另一把是圆弧弯月,就是狼爷手中那一把。
所以西凛王口中那不可言说的存在,应该是狼爷。
果然后来无尽宵何又复苏了。
到如今至少是第三次了。
无尽宵何是天地中自然诞生的一种东西,污秽、黑暗!
且不死不灭!
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就算每一次杀死了,隔一段时间也还是能够复生。
杀不死,斩不灭!
即便挫骨扬灰,不留一点痕迹。
可许久许久不知多少年,也总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这里是我当初封印他的地方,后来可能狼爷又把他镇压在这里,没彻底死。
所以才会在这里留下西凛这样的恶地,也让他有迹可循。
我走过去,想要拔出弯月黑刀,但还是没动手,因为我也怕拔出来,就彻底解放了无尽宵何的镇压。
不过无尽宵何这件事,我突然想起来,狼爷自从来了以后,能力就和前世有差距。
我那时候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加上后来我去无方界,狼爷耗尽心力给我开阴门,虚弱了很久。
到现在他也没恢复,恐怕也是因为他虚弱无法维持这里的镇压,导致镇压松动。
至于狼爷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狼爷用于镇压,所以在这里锁了大部分力量。
我出神的片刻,被镇压的无尽宵何再次挣动。
我这才看清楚了昏暗之中他的身躯。
他长得很像一条大鱼,前面一个大头,后面尾巴往后却越来越细,蛇一样,而尾巴尖是鲸鱼那样的开翼。
西凛王和阎冥也一脸惊奇,显然他们也没见过。
雪帜这会儿也迷迷糊糊醒了,从西凛王怀里爬出来,揉着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暗……啊……”
他也目瞪口呆的看着。
实在是无尽宵何太巨大了,就算西凛王的体型在无尽宵何面前,也实在是如同人与一粒芝麻。
而眼前的无尽宵何显然是完全体。
他眯着眼睛,仿佛没有睡醒一般,看着我们,懒洋洋的,身体两侧的鳍尖儿还在有节奏的一拍一拍,仿佛在悠闲的哼着小曲儿。
但是无尽宵何的声音,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是听不到的。
无尽宵何不会说话,他的交流更像是一种异次元磁场,只要他愿意,把磁场频率调整到我们能够接收的范围,我们才能对话。
但是很显然,他如今并不想搭理我们。
许是觉得我们还不够资格。
也或许是……还有更重量级的存在让他戒备……
就在这时候,无尽宵何忽然停止了动作,眼睛也微微睁圆了,他直直的盯着我们身后,有些错愕。
随即他忽然用鳍支撑着站起来,鱼鳍后面我看到,他身下有两只手,格外灵活,还在挥舞着。
我仰着头,努力看清他的样子。
无尽宵何趴着不觉得如何,但是他支撑起来,整个身躯却是格外的线条流畅,这样的身躯有些像人鱼的弧度,游动起来一定很秀美。
但是也让人头疼,因为他的皮太厚太硬了,根本击不破。
无尽宵何眯着眼睛扫了我一眼,随即又瞪圆了盯着我们身后,眼中带着几分戒备。
我们下意识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西凛王咽了口口水,“我们不够他吃啊……”
阎冥反而悠哉悠哉,“我们会有好运的。”
我还没想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却已经知道答案了。
因为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眨眼间就到了阎冥身前,看着无尽宵何。
那人一身黑色盔甲,头上带着黑玉无面,把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高高的马尾束在头顶,竖着一顶黑玉长冠,冠顶端坠着长长穗子,穗子下长发落在披风上,一直拖曳到地面之上。
我看着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他却突然走到我面前,那一身盔甲很薄,贴身勾勒出他的身形,我看的呆了一瞬。
他却抬手擦了一下我的嘴唇,气息冰凉,他的语气也冰凉,“口水流出来了。”
我:“……”
md丢人丢大了。
无尽宵何低着头凑近我们,我听到他错愕的声音,“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还不清楚这人是谁,阎冥反而微微一躬身,“见过尘帝。”
嗯?
这人就是尘帝?
他却微微颔首,对着无尽宵何道,“找到你了,本座该怎么处置你?是吃了……还是杀了!”
那一瞬间,整个空间弥漫着凛冽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