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解决后,很快裴阳七告诉我,羲和神墓因为太阳真火失去制衡而毁掉了。
也就是说,羲和神墓无法继续提供考古价值,只能废除。
我问了林勉具体影响多大,毕竟还在帝都下面,会不会对帝都造成影响。
林勉说有人已经把羲和神墓解决了,何况羲和神墓与其说是在帝都下,其实是在下面一个封闭空间。
因为羲和是太古后期,若亚期诞生的太阳鸟,陨落于天罚之中,比女娲存在的期限短很多。
但是太阳女神羲和却是那个时期绚烂夺目的存在,凭借生下十日金乌,且不掺杂当时的上天宫、西天梵境、妖族以及人间的各势力波涛汹涌,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一代权力掌管者。
称为独一无二的掌管白日的神君,带着其夫君,也就是凝尘界天地间第一只诞生的凤凰,以及其诞下的十日金乌共同居住在登临岛的梧桐木之上。
羲和这个人很聪明,不掺杂任何势力的争斗,只负责维持人间日升日落,掌管当时世界的光明,一时间盛极不衰。
就连女娲都要避其锋芒。
只不过后来这位羲和神女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触怒天威,以至于天道降下天罚,当场将羲和神女惩戒陨落。
其中包括羲和神女的孩子十日金乌以及其夫君。
而其和传说中那位祭天的神女,也就是安小小没有直观的接触,所以算是不同期的两个人。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裴阳七电话里被汇报的,那个带着小鸡崽的男子出现在我的店里。
这个人不同于自带刻薄气的林勉,也和一身正气的向空不同。
他带着一身的落魄和沮丧,让我错觉的以为这个人是一个没有活着的东西。
不是因为他多邋遢和落败,而是没有活着的生气。
他头上顶着一只睡得很熟的生着红绒毛的小鸡崽,两侧肩膀上也挨挨挤挤各有四个不同颜色的小鸡崽,蹲成一排,很是乖巧。
“你这是?”
如今已经是四月天,阳光晴好。
可因为新年前突然闹了一场传染性很强的病,以至于如今也一直在控制,行人等各方面都很少。
我这店能开还是亏了裴阳七,不然也要闭门的。
所以如今许久不见客人,突然碰到这位我还很惊讶。
我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位是谁,还招待他坐下。
不管客人什么样,我们店家是不关心的,只要客人不闹,那就和气生财。
男人随意挑了一个避光的座位,满脸疲惫的坐下,问我,“您还认得我么?”
我一时间愣住了。
裴阳七也在店里,他花店最近也关掉了,似乎很忙,于是一直在我店里办公,每天接打很多电话,回复消息的手机一刻不停的震动。
他不避着我处理事情。
但是我懒啊,他不跟我提我也不说。
这三个来月客人一手可数,且都是外卖,也不怕谁能不能听。
正在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裴阳七端来一壶茶,我闻着是我店里没有的茶。
“没想到阁下竟然来了店里。”
看来他们俩认识,我以为这位是来找裴阳七的。
结果男人看到裴阳七没有一分看到熟人的样子。
“羲和神墓还多谢阁下相救,不然我那些同事恐怕一个回不来。”
男人看着裴阳七,没有要接口的意思。
我却想起来这一茬,去看裴阳七,他也不认识。
这就尴尬了,于是我在心里喊林勉,期望他来救一下场子。
但是他没回应。
裴阳七被男人无神的眼睛一直盯着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还是大大方方的解释,“我还有事,阁下自便。”
裴阳七刚要走,男人才幽幽开口,“三万年前我见过你,你带着一应登记在册的神仙,去朝拜少昊。”
裴阳七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人盯着他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显然他意识到眼前这位是谁了。
“您……?”
男人却并不在意一般,“你先去忙,我与……”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有话要谈。”
裴阳七便客气的离开了,只是动作有些许不自然。
看来他们俩确确实实认识。
“认识,不熟……”
男人视线又落到我身上,还解释起来。
我沉默坐下,也不知道他要干嘛。
“看来母亲不记得我了……”
他自嘲的语气吓了我一跳,“你你你……”
我不记得我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啊?
他却自顾自解释起来,“我是母亲当初收养的义子。”
我隐约觉得他说的不是假话。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在海岸边的礁石上,一个穿着紫衣服白头发的三四岁小男孩,乖巧的坐着。
我走过去,低头能看到自己穿着白色衣服,抱起小男孩。
这不是假的。
只是我却记不清楚更多。
画面里乖巧可爱的男孩变成了如今的男人,我有些疑惑,他的发色分明是黑色。
更何况,他身上一丝修行的波动也没有。
他见我的眼神,苦笑一声,似乎知道我的疑问,解释道,“那时候我的一身修为都被天罚废掉了。”
所以如今他没了白发,只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
我视线落在他身上的小鸡崽上,如果猜的没错,凤凰可以涅火重生,那拥有凤凰血脉的金乌,或许就是眼前的这些小鸡崽子?
他爱怜的从肩膀上摘下一只紫色的小鸡崽,蹭了蹭他的脸,也只有这一刻通过他对稚子的慈爱能看出他还活着。
然后他把小鸡崽双手托着递给我,“母亲要抱抱么?”
我迟疑着,还是摇头,不太熟啊。
他神色有些落寞的垂下眸子,“我知道了。”
我心里突然一软,只觉得眼前哪里是什么男人,只不过是一个渴求母爱却得不到的孩子。
“那个……”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不记得安小小全部的记忆,没办法给他所需要的反馈。
他没再抬头,有眼泪落下,“我知道母亲不记得,这样也好,母亲就不会怪儿子做下的错事。”
“只是儿子很久没见母亲了,过来看看,见完儿子就回弦音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心里是心疼他这样子的,却又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怅然。
“不论如何,我想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都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我不清楚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这样子,就连我看了也痛心,你又是否想过会不会伤了你养母的心?”
我不知道他见没见过九霄,也不好提他名义上的养父。
他没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不敢看我。
此后他再也没说话。
我坐着也觉得尴尬,索性躲了起来。
反而是裴阳七看我又看看那男人,跟我窃窃私语,“你真不知道他是谁?”
我心情烦躁,低声道,“我知道个鬼啊!”
裴阳七沉默了一下,开始给我发信息。
根据裴阳七的解释,我才知道,这位就是那羲和神女的丈夫,十日金乌的父亲,青帝。
对于青帝具体的曾经记载不清楚,但是当初封神时期,青帝也曾短暂的露了一面,跟着当时被三清从人间捞回来的昊天上帝一起审核封神榜。
据说昊天上帝当时也是人间飞升没多久。
可他和青帝、瑶池金母却显然都认识。
他们知道很多东西,却讳莫如深。
那一批封神榜上神仙去拜会昊天上帝的时候,金母青帝都在。
当时青帝只露了一面,他的视线落在那被金母和昊天抚养长大的金花太子身上。
据说当时青帝和昊天的关系突然恶劣起来。
经常能听到青帝偶尔骂昊天的声音,昊天压根不敢吭声。
于是就更没人敢说话。
后来金花太子失踪了,青帝也隐默了。
直到如今,裴阳七都以为这位虽然没有实权,可地位极重的青帝早就已经陨落了。
没想到如今还存在。
裴阳七猜测,这位青帝年纪极大,估摸少说有五六十万年了。
而其没有一丝法力,也能活着,骂昊天的时候,有时候金母也会劝,但其敢连金母一起骂。
最后也只有金母能把他劝住。
据说金母和他也算是义兄妹的关系了。
我听了觉得有些好奇。
这坐下来没一会儿就开哭的家伙也曾经这么凶?
裴阳七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还低着头的青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这才又悄悄发给我一句:当年他能把昊天打的鼻青脸肿……
Enmmm
看不出来这委屈巴巴的还挺凶。
吃饭时候他不吃,只喝了两杯裴阳七沏的茶。
中午没事儿,我就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结果刚睡着就做了梦。
梦里我很匆忙的往一个地方飞。
那个地方紫色天雷一簇一簇的打,范围很大,大到我看着就觉得惊心动魄,心里更着急。
终于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地面上趴着一只很大的,已经被天雷劈焦了的大鸟。
而九天之上一个人还在顶着天雷。
一个少年满脸是泪的扑到我面前,“祖母您终于来了,快救救我父亲吧……”
我一看九天之上那个人还在雷劫里,浑身是血和焦黑,当即大声喊他,“紫阳!!!”
那人听到我的声音低头看着我,满脸是血和泪,“母亲,羲和死了……”
我顾不得其他,直接手握长枪冲上去,顶着九天之上的雷劫一戳,那雷绕过长枪,却也没继续落在紫阳身上,反而落在地上化而消失了。
紫色雷云还在,雷声也在轰鸣,却没有雷电再落下来。
“母亲……”
我气得冲上去给了他一巴掌,“你做什么想不开,与天道相争?”
紫阳浑身颤抖,“母亲,天罚杀了羲和……”
那个少年也扑上来,“父亲,你清醒一点吧,我的九个兄弟都魂飞魄散了,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么?”
天罚只罚当事人,不会牵连无辜。
羲和犯错,只杀羲和,不会牵累十日金乌,可九个金乌都在紫阳为了羲和与天道拼命的时候也拼了上去,尽皆陨落了。
只剩下一个没有犯傻的小九。
小九痛哭流涕,“父亲,你不能继续犯傻了!”
我没有紫阳个头大,可我还是拉着他的领子,“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没了她羲和你就不能活了?”
紫阳眸子昏暗无光,“可是母亲……父亲陨落的时候,您不是也如此?我以为,您懂我……”
我真是懂他!
懂他学我把爱人当做道心,如今羲和陨落,他的道途毁了,人也废了。
“你想没想过你的孩子?你的九个孩子为了你一个一个前赴后继陨落天雷之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们?”
“如今只剩下小九,你还要如此?你要把你最后的孩子也葬送进去么?”
“是,我也把你父亲做道心,可这是我的事,我唯一能做的是不连累你们,我做任何事不影响你们,我如何你们也能好好生活,可你呢?你就是这么学的?”
“紫阳啊紫阳,我和你父亲亲手教导你成长,可你怎么就没学会呢?为了一个女人,是,你爱她,可你不能让别人为你们牺牲,即便他们是你的孩子!”
“紫阳,你对不起你的孩子们!”
紫阳双眼无神的看着我,仿佛一个行尸走肉。
这一刻我知道,他已经毁了。
我转过身,失望道,“紫阳,你就在这里反思吧,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再出来。”
“至于那九个孩子……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们还有重逢的一天,也算对得起他们的孝心……”
我把紫阳和羲和尸身一起封印,带着的还有九个化成石头一样的九个金乌蛋。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孵化。
也或许永远不会。
小九对着我磕了三个头,我想带他回弦音阁。
可这孩子担心紫阳,一起进了羲和神墓。
然后我就醒了。
一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我还没缓过来,末了叹息一声,一觉醒来,多了个恋爱脑哭包大儿子!
回头看,紫阳还是我离开的姿势,一动未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和他头上软乎乎的鸟崽子,“紫阳,想清楚了么?”
紫阳的泪又下来了,“母亲,我想不开。”
我唯有叹息。
突然若有所觉,到了门口,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头探脑的在往店里看。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带着金色抹额,一副看起来挺稳重的样子。
我记得他,梦里的小九。
他看到我有些惊喜,却不敢过来。
我走过去,“怎么了?”
顺手摸摸孩子脑袋。
小九也就一米六左右,比我高一丢丢。
他见了我先腼腆的叫了一声,“祖母。”
我还没接受自己变成奶奶辈的,就听他说,“孙儿本来要跟父亲一起过来,可刚才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特别像母亲,只是已经成婚了,我不敢让父亲知道,怕他伤心。”
我一听也觉得为难。
“你能确定那个人……”
小九这孩子聪明,闻言点点头,几乎确定了我的猜测。
我没料到这件事情的发生,只觉得事情接二连三的格外让人头痛。
“人家都成家了,先瞒着你父亲吧。”
小九准了心思,跟我一起进了店里。
紫阳这状态我也不爱看,就跟他说,“你跟小九先回弦音阁养孩子吧。”
就这几个看起来刚破壳的鸟崽子,且得养呢。
紫阳没二话,乖乖的跟着小九进弦音阁了。
我看着小九有些心疼,如今紫阳真是全靠这孩子了。
弦音阁如今好进不好出,我也不担心。
至于那个女人,等碰到再说吧。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农历七月。
农历七月又俗称鬼月,因为农历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又称鬼节,是地府鬼魂难得能回人间看看的日子。
我这店本来就不咋挣钱,因为疫病又干脆赔了半年,只能抱紧裴阳七这个金大腿。
七月初一夜里,地府黑白无常来了,亲切的把我带到了阎君殿里。
我还睡眼惺忪呢,看到阎君一下子精神了。
这位阎君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老熟人,阎冥。
如今整合了冥界的地府终于恢复了,他也把伤养好了,从弦音阁回到了地府,重新成为了一殿阎主。
我讨好的对他笑笑,“嘿嘿,阎主要小的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阎冥脸色奇怪的看我,随即给我一个红色卷轴,“你持有鬼母令,虽然不在地府职位,但也不需要如此。鬼母令持令者,即为地府众鬼之母,凡鬼见之,应尊。”
好家伙,前段时间刚无痛当妈认回了一个恋爱脑哭包大儿子,如今又多了一堆儿女,我真是……
无f.a.k说。
尽管心里很想骂人,面上我也没有表现出来。
地府毕竟是这么大一个,万一得罪了,回头我可整不过。
阎冥也没工夫理我内心如何翻江倒海,言简意赅,“一月份地府出了一点问题,导致跑出了一只红衣鬼王,这只鬼王是疫鬼,所以人间最近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是人间事儿地府不好管,所以这件事需要你出手。”
“你放心,我们会派出鬼差辅助你,希望你尽快处理。”
Enmmm这还真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还有一个,进入鬼月,鬼节那天鬼门会来,人间要找阳差守门,你看能不能帮忙守一个?”
我仔细看了一下卷轴上的,大概也是说这个。
我反应了一下,问他,“这些事以前安小小也做么?”
阎冥思考了一下点头,“你大概也知道地府是怎么来的,所以……”
我试探一句,“家事?”
阎冥直接笑了,点头。
得,我心里有数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其实阎冥说的很明白了,地府到什么时候都是自己家,不能让他出问题,不然就是砸自己饭碗了。
于是我早上七点多就去找裴阳七,跟他商量离京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