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溪自是明白吕太后最后“安分守己”四字的含义,无非是暗指她之前竟敢插足吕文珊和卢清妍之间的争端。
感受到对面吕文珊洋洋得意的挑衅目光,以及周围人或同情,或担心,或看好戏的神色,沈泠溪统统忽略不计,只沉着坚定望向高座上的太后。
她早就知道,以吕文珊睚眦必报的性情,她定是跑到太后跟前添油加醋了一番,
不过想来也是,若非如此,她反而会觉得另有猫腻。
吕太后眼神犀利地对上沈泠溪,良久,才略微勾了勾唇角摆手说道:“溪丫头免礼吧!竟不知丫头胆子这般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态度依旧不卑不亢,果然是沈将军生出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呵呵呵呵!好久没见到这般有趣的人了!”
“母后说得是,想来沈姑娘毕竟年幼,还有很多规矩需要学习!”良久未说话的皇帝突然说道。
吕太后略显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但很快回转了视线,又看向沈泠溪。
沈泠溪坐回原位,拉住正惶恐起身谢罪的母亲,故作无辜而又单纯地说道:“溪儿胆大么?娘亲告诉我太后礼佛,说但凡信佛之人,必有一颗善心普度众生,既然如此,太后自会庇护我这个小丫头,我又有何担心的呢?”
这些话自然是胡诌的,李氏只告诉她面对太后少说话,即使太后问起什么话,也要保证态度谦良恭谨。但她明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谁不爱受奉承,这些上位者尤其乐意。
云琛饶有兴致地看向沈泠溪,幽暗的深瞳中闪动着笑意,但随即眼神微微眯起,暗自打量上座的那人,凭他的直觉,又怎看不出那人与潇潇之间似有某种道不明的联系,只是他想不明白两人如何扯上关系罢了。
沈泠溪话落,果然,太后那凉薄冰冷的眼眸多了几丝笑意,挑眉笑了笑,叹声说道:“罢了!本就是想逗逗这丫头,没成想还是个不好惹的,那这事儿就算了吧!免得到时候吓坏了溪丫头,哀家从哪儿找个一模一样的赔给沈将军?”
沈泠溪心下微松,可就在这时,传来吕文珊气急败坏的声音,“姑姑,怎么能就这样算了,这个贱丫头是个什么东西?她父亲靠着点军功当了个将军,就以为高人一等了?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他那腌臜卑贱的出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泥腿子、匹夫草莽,生的女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
上座的皇甫皓泽闻言,双眸鲜少地露出了凶光,吕太后也是脸色巨变,恨恨地指着吕文珊骂道:“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什么话都是说得的么?”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似站不住般颤动着双唇,沈泠溪忙伸手扶住,抬眸看向吕文珊,眼眸之中闪烁着摄人的杀气。
但还未等她开口,殿中已有人拍案而起,怒指着吕文珊吼道:“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说谁泥腿子?泥腿子碍你眼了?”
“哼!老子最见不得这种眼高于顶的臭丫头,自己没本事,还在这里嫌这嫌那,有种你也靠自己干点啥试试?”
“就是就是,某人仗着自己有个厉害的爹,就在这里为虎作伥,也不撒泼尿看看自己啥德行?”
“哼!没教养的臭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脸在这里耀武扬威?没有我们这群武将,她有今日?”
……
吕文珊的话果然引起在座武将的公愤,他们虽有的出身贵族,有的出身平民,却同样有着身为军人的傲骨。
在他们心中,沈大将军是个大英雄,他于危难间拯救了百姓,振兴了南越,这是他们没做到的,所以他们对其心悦诚服,奉若神明,他绝对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臭丫头可以污蔑的。
吕文珊大概是被一众人吓到了,缩了缩脖子,又愤愤地昂起下巴说道:“我哪说错了?沈剑山不是……”
还未说完,就听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逆女,给我闭嘴!”随之而来的是狠狠一巴掌,直接将吕文珊打趴到地上。
殿中寂静了片刻,待反应过来,众人哗然,左相居然打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瞬间,大家同时露出畅快的神色。
太后大怒,责令大家安静,在她的寿宴上居然发生这种事,而且还怪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她的亲侄女做出来的,想到此,顿时让她恨得牙痒痒。
武将们默然不语,但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吕文珊。
几个朝中老臣相互看了看,他们虽不清楚沈泠溪因何与吕文珊交恶,但后者的为人他们还是清楚的,平日里便倒行逆施、鱼肉百姓、摄威擅势惯了,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今日竟当众折辱大将军,依他们来看,一巴掌已经算轻的处罚了!
而殿中的那些官家小姐,平时不过是看吕文珊是太后的亲侄女,所以不得已阿谀巴结,处处讨好。但可恨的是对方竟得寸进尺,对她们动辄打骂,完全不把她们当人看,。
因此,这些年来心中早已不满,不过敢怒不敢说罢了,说实在的,看到吕文珊被打,她们心中高兴得不行。
吕相见众人虽眼观鼻鼻观心,但眼睛却时不时往这儿瞄的表情,顿时脸都黑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看向依旧坐在地上哭闹的女儿,以及在一旁求情安慰的吕文韬,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这个蠢货!以沈剑山的兵力,连太后都要忌惮几分,更何况是左相府。
想到此,他狠狠地吸了口气,转身朝着上面躬身行礼道:“太后!皇上!都是微臣教女无方,不但扫了太后兴致,还害得诸位贵客不快,老臣这下向太后皇上,诸位贵客赔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