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岩亭更是光棍道:“师太傅你如此作为,那不是倚老卖老、挟恩图报!”
师太傅狠狠盯着蓝青梧:“皇后娘娘巧舌如簧,是认定了陛下会顾及于你,从而宽纵蓝家的罪孽吗”
冷曲靖冰冷道:“陛下从始至终没有因为皇后娘娘罔顾国法,皇后娘娘自来到大殿之上也一直说要三司会审此案!师太傅,再纠缠下去你只会失去文臣世家所有的风骨和气节!”
师太傅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就连开始时站在自己一边的两名御史也不敢再多言一句。
师太傅凄凉一笑,“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啊!陛下,老臣教出的学生都是青出蓝啊!”
神武帝神色微动:“太傅今日已够累了,不如就回去歇息歇息,再好好的调理一下身体!”
师太傅脸色再次变了,他复又举起手中的玉牌,厉声道:“先皇御赐玉牌在手,谁敢动手!”
玄羽卫碍于先皇玉牌不敢动手,只能围住师太傅。
师太傅看向神武帝:“陛下是要因为皇后循私情而忘国法了吗?再如何审,这蓝家已是板上钉钉的通敌叛国罪!陛下若是大公无私,便将这案子交由老臣!”
蓝青梧不容置疑道:“绝无可能!师太傅一心认定蓝家通敌叛国,倒卖军械,何以会公平公正?蓝家守护边境近千年之久,和草原人积累了世代的血仇!任何人叛国都有可能,唯有在边境的将士绝不可能!更何况本宫的夫主是帝王,本宫的儿子是储君!蓝家是疯了还是傻了,要铤而走险做那些无谓之事!草原人能带给他们什么?”
师太傅却抓住不放:“皇后这就是你的私心!你身在后宫庭院,自然不知道边境前线之事!蓝家人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财!为了权!为了互通有无!所谓血仇?已经故去之人谁还会记得他们?又怎么比得上活人的利益和痛快重要!”
“陛下你不肯立刻下旨诛杀奸佞,那就让老臣接手这个案子!”
那更是不可能,神武帝若真是如此做了,和将蓝家所有人的命都送到师太傅的手心又有何区别!
“师太傅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蓝家人的性命,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质问。
师太傅循声望去,当即冷笑一声:“蓝大人!啊,不!现在应该尊称为王大人了!你不在家中好好反省自身,上这乾政殿做何?”
王树人手持着一卷锦帛,如同一缕清风般徐徐踏入乾政殿中,他养病已久,整个人形销骨立,面容却坚定不移,目光炯炯有神,他先向神武帝和蓝青梧躬身行礼,才道“让师太傅失望了,陛下早已恢复下官的职位,这些时日王某不过是在养病而已!”
“方才师太傅所说恕下官直言不能苟同!各位大人请看!”
王树人将手中的锦帛“哗啦”一声展开,锦帛铺展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映入了大殿中每个人的眼帘。
神武帝动容道:“这可是蓝家祠堂所供的英雄帛?”
王树人轻轻颔首:“皇后娘娘生在蓝家却是女儿身,可是臣却有幸在儿时成为蓝家的嗣子,接受了蓝家忠君爱国的教养,诸位请看,这是蓝家自守护边境起,每一位牺牲将士的名字!他们有将军、有士兵、有随行军医……”
“这是正兴年间牺牲的将士名字、这是至徽年间牺牲的将士名字、这是元熹年间牺牲的将士名字、这是同武年间牺牲的将士名字……敢问师太傅,这些曾经活生生的人能不能让朝廷给蓝家一个以证清白的机会?敢问师太傅,这些曾经活生生的人、这些世代累积的血仇你远在皇城可以无视,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每日每夜祭奠他们的蓝家人何以敢忘!何以——能忘记这鲜血淋漓、累累白骨而去和草原人抗线一气、通敌卖国!”
神武帝扫视整个大殿中人,一字一字坚定道:“王爱卿不必激愤,朕已下圣旨,必会查清楚此案,不会让边境将士有一人蒙受不白之冤!”
王树人立刻跪地谢恩。
师太傅眼看大势已去,又听得神武帝如此说,不禁怒火中烧:“陛下还没有查证,难道就能断定他们蓝家人是不白之冤吗?”
王树人抬起头来,冷冷的注视着师太傅:“师太傅,王某身在朝堂却对边境蓝家之事了如指掌,那个指控蓝家的属下蒋玉虎,出身贫寒,却曾经在师家设立的读书堂待过几年,他是弃文从武之后才到的边境!蓝家怜惜人才,一步步重用于蒋玉虎,却不想有了今日之祸!是不是不白之冤不是你说也不是我说,相信一切真相都会浮出水面!”
魏岩亭和边境蓝家的老将军素有旧情,事发突然,他根本就不相信此事,可是一项项证据将他砸得头昏眼花,此时听到有如此隐情,早就按倷不住:“好啊!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师太傅,这一切莫不是都是你们自导自演的阴谋吧!要不然你何以这样死死的阻拦陛下查证?”
其余大臣皆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师太傅,师太傅气得嘴唇都颤抖起来:“老臣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那就依照国法律例,相关人等一律押解到皇城,再由三司会审!众卿可还有异议?”
殿中所有大臣立刻跪地伏首:“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还在站立着的师太傅,他的目光再次和神武帝相撞,两人互不退让,师太傅沉默了几瞬,看着和自己相对而立的蓝青梧,突然道:“好一个依国法律例!既然如此——请陛下依国法律例,将闯入乾政殿、妄议朝政的皇后娘娘在此鸩杀!”
神武帝瞳孔微缩,他身侧的太子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王树人霍然抬头直直盯着师太傅。
大殿之中寂静得可怕、针落可闻!
师太傅冰冷一笑,再次举起先皇御赐的玉牌:“老臣以先皇在天之灵、以这御赐玉牌为谏——将皇后娘娘鸩杀于此!几百年前,妖妃乱政,此后周氏祖先定下国法律例:凡有后后女子胆敢乱政者,即刻诛杀!”
“陛下,请您即刻下旨!诛杀乱政的皇后娘娘!”
殿中的几个御史互相注视着,却不敢再插言!诛杀皇后娘娘,那怎么可能呢?陛下和皇后娘娘多年恩爱,这次的事情也只是事关皇后母族存亡,皇后娘娘才多言了几句,以往皇后娘娘可绝没有对朝政指手画脚过。
冷曲靖立即反驳:“事出有因,皇后娘娘只是因为母族才出言几句,绝没有乱政一说!”
钱回也道:“师太傅着相了,皇后娘娘往日绝没有染指朝政,何必咄咄逼人!”
定王更是不客气:“师太傅,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人以为你公报私仇!若是妄议朝政,已身无任何官职的你不也是闯入大殿、对着陛下指手画脚?算了!都算了!”
师太傅目露凶光,凶狠的盯着蓝青梧:“算不了!陛下若不处置皇后娘娘,就是纵容后宫干政!届时朝堂民间要传些什么,可就有损陛下的清誉了!相信到时候,前朝、后宫、民间都会对陛下是否圣明、是否为女子蛊惑自有结论!”
王树人看着满殿沉默大半的大臣,明白大部分人还是对师太傅所言之事持赞同态度!他和沉思片刻的林肃之正要开口,蓝青梧已挪动了脚步。
“皇后娘娘!”
蓝青梧一步一步向着神武帝走去,她的眼中空无一人,只有那个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帝王。
神武帝看着蓝青梧逐渐坚定的眼神,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他不由自主的走下高台,想要尽快来到蓝青梧的身边!
高台之下,蓝青梧不再上前,她对着神武帝郑重拜下,神武帝刚下台阶,一伸长臂想要扶住蓝青梧,却对上蓝青梧毫无转圜的坚定眼神,他微微一愣,蓝青梧已经直直拜了下去:“陛下,请治臣妾之罪!
神武帝顿时心痛不已,“皇后!”
神武帝情急之下俯下身去、单膝跪地,将蓝青梧强行揽抱在怀。
大殿之中,众文武大臣包括围着师太傅的玄羽卫纷纷再次伏首跪地,将额头触地,不敢将目光瞟出去一丝半点。帝王伏首半跪,谁敢将头抬得比神武帝还高?谁又还敢直着膝盖呢!
不!还有一人——师太傅正满面冷意的看着眼前这帝后情深的一幕,不动如山,只是他的目光稍移,便看到了满目肃杀的太子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太子正跪于父母的身侧,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这师太傅逼自己的父皇母后甚矣,在太子尚且还未完全冷硬的心里,他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一个人!
师太傅此时已然不惧怕任何事情、任何人,他同样面无表情的回看太子。
神武帝揽抱住蓝青梧的上身,冷厉的目光看向还在手持玉牌站立着的师太傅,“皇后乃一国之母,她今日情急,只有僭越之罪,并无乱政之相!”
蓝青梧开口道:“臣妾见不到蓝家水落石出的一日,如何会损毁自身!诚如陛下所言,臣妾有僭越之罪,请陛下先将臣妾囚禁于冷宫!如若蓝家罪证确凿无疑,到时候还请陛下一并赐死臣妾!如若蓝家重见天日,还请陛下独独治臣妾今日的闯殿僭越之罪!”
唯一站立着的师太傅再次冷冷催促:“请陛下下旨!”
神武帝看着蓝青梧的眼睛,两人互相对视着,这一刻两人皆能明白对方的心中所愿!
神武帝将蓝青梧横抱起身,他面对着大殿中所有的人,无波无澜、冰冷至极道:“朕御极多年,自登基之日起,便知道帝王之路注定坎坷不平!朕——孤者、独者!朕最近几年,囚亲子周承珞、周承瑜,废亲女周承瑶!这是朕帝王的必经之路而已!今日,朕再次斩断和太傅你的些许师生情谊!”
师太傅脸颊微动,今日直到此时此刻,他心里终于出现了别的一丝情绪!那不同于仇恨和痛苦的另一种情感,可是下一瞬间,师太傅再次恢复了平静无波。
神武帝不再多言,下了今日最后的旨意:“皇后闯殿僭越,朕命其禁于冷宫!师太傅同样自恃师恩,对朕不敬,从今日起就禁足在宫中外殿吧!”
神武帝抱着蓝青梧走出大殿,帝王和皇后繁复的龙纹、凤纹裙裾交错着,从众位大臣的身边匆匆掠过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