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门前。
新上任的公主府管家打开府门,走到顾北面前行了一礼:“侯爷进去吧,殿下说了,不单是这次,就是以后,但凡侯爷来,都可以直接进去。”
顾北看了眼他,提步往里走,“不是说闭门谢客么?”
他刚刚都打算再翻一次墙了。
管家始终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陪顾北边走边道,“你和殿下的婚期就在今年,如何算得上外人呢。”
顾北不可置否:“这几日,还有谁来过?”
管家如实道:“四皇子每日来一次,二皇子听说殿下闭门谢客,派人送来几盒补品,还有相府林姑娘也派人来过一次。除去这些,就没有了。”
听到四皇子每日都来一次,顾北撇了撇嘴。
这个欧阳峰,就喜欢来玲珑这里献殷勤?
不知道他孝敬他爹,有没有这么上心。
两人走了一路,顾北把这几日公主府的详情了解了七七八八。
进屋后,自动忽略屋内站着的侍女,顾北眼睛就跟装了雷达一样,第一时间落在了欧阳玲珑身上。
她一身浅蓝色衣裳,海藻般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单手支着脑袋靠在美人榻上,手臂上的衣袖因为动作滑下些许,露出白皙柔嫩的手腕。
此时听到顾北进门的动静,欧阳玲珑抬眼,闲闲的看向他。
男人身长如玉,俊美无涛,就那么站在屋内,就让人感觉整个房间都变得名堂了许多。
如云看了眼两人,轻抬双手,屋内乌泱泱的侍女得令退下,只剩她和如画在屋内侍候。
“殿下可是生本侯的气?”
欧阳玲珑好以整暇的摇头:“从未。”
顾北面上作委屈状,顺势坐到欧阳玲珑旁边。
“那为何闭门谢客,不见微臣?”
“微臣日日来公主府,却都被管家挡了回去。”顾北越说越委屈,“见不到公主殿下,本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什么,惹了殿下不喜。”
欧阳玲珑斜眼看他,眼带笑意:“本宫以为区区一座公主府门,挡不住你才是。”
这是嘲讽他前段时间翻墙进府呢,顾北瘪嘴,往她坐着的方向挪了挪,头一歪,直接靠在欧阳玲珑肩上。
因为潜意识里,早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媳妇,所以顾北本人倒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屋内的如云和如画却纷纷瞪大双眼,惊恐的看着顾北,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主子性冷,不喜别人的触碰,平日里她们为主子更衣,都需要谨慎,尽可能的不触碰殿下的玉体。
可顾侯爷却……却把脑袋放到殿下的肩上?
殿下的性情实在算不上和善。
侯爷如此行径,莫不是不想要这个脑袋了?
可更让她们惊讶的是:殿下居然没有呵斥顾侯爷。
甚至默许了他的不敬?
不知道在别人脑中,自己的脑袋差点保不住。顾北兀自开口:“本侯刚刚去菩提寺了。”
欧阳玲珑浅笑,片刻后见他不语,遂配合的问下去:“侯爷此行,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顾北摇头:“听福禄说,你与普惠大师私交甚厚,所以想着去问问普惠大师,看他是否知晓殿下为何生气,这样微臣也好对症下药。可那老东西,非但不见本侯,还跟本侯说’强扭的瓜不甜’。”
顾北说着坐直了身体,一双明亮的眼睛定睛落欧阳玲珑脸上:“殿下,你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吗?”
欧阳玲珑转头,两人对视,一种奇妙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中间。
听到顾北的问话,欧阳玲珑那一向平稳的眸光荡开波澜,良久,久到如云以为主子不会回话时,她挑唇,出口的声音缓慢而又决绝:
“甜与不甜,总得拧下来,自己尝了,才知晓。”
自进门后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福禄,听到这番与顾北说的一般无二的话,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两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殿下和主子听到这句话后,说出口的回答居然一模一样。
都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决绝?
顾北听到女人这般的回复,他仰头轻笑,男人低沉而又悦耳的笑声弥漫着整个房屋,感染的欧阳玲珑也弯了嘴唇。
良久,等他笑够了,转头,用一种别人看不懂的复杂眼神凝视她,轻轻抬手,似是要触摸女子的脸颊,可却在接触到女子面容的那一刹那,收回了手。
“殿下的回答,甚得吾心。”
欧阳玲珑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左脸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痒痒的。
这种感觉顺着脸颊,一路痒到心尖。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欧阳玲珑摸着胸口,感受着脑海中自己从未产生过的情感,愉悦的柔和了眉眼。
这种感觉,虽然陌生,但还不错。
“殿下,相府林姑娘送来一木匣。”待两人平静后,下人捧着一木匣子走进门,“送匣子的下人说,殿下闭门谢客,林姑娘不便叨扰,故而送来前些时日在宫内欠下的古谱,希望殿下喜欢。”
见欧阳玲珑轻点指尖,如云接过匣子,遣退下人后打开盒子,里面放着清一色的银票,并无传话中所说的古谱。
“殿下,两千两银票。”
欧阳玲珑点头,颇为赞赏道,“相府嫡女,不错。”
顺着她的话,顾北想起前几日的宫宴:“如果本侯没记错,林姑娘当时是用一古谱,救下她那庶妹的,为何今日送来的,却是银票?”
欧阳玲珑弯唇,“本宫从未喜欢过什么古谱。”
当日林锦瑶那般说,不过是寻个由头送钱罢了。
啧。
顾北好笑着摇头:“为了那位林姑娘,相府前后搭上七千两了。”
“林相送礼,是为了他自己,怕本宫记恨上他,日后给他穿小鞋。林锦瑶送礼,为的是林府的名声。他们各有所图而已。”欧阳玲珑并不感到惊讶。
看着顾北的面容,欧阳玲珑掐着指尖,慢声解释:“这就是为什么,世家联姻只挑嫡女的原因。嫡女永远把家族荣辱放在第一位,她们从小就被这样培养着长大。”
“所以不管林锦瑶再怎么不喜欢她的那位庶妹,即便庶妹勾上她的未婚夫,她也必须保下她。”
“因为这是她身为世家嫡女的职责:以家族名誉为重,个人利益为轻。”
“倘若那日本宫发落了那位庶女,从此以后,林府就会多一位品行不端的姑娘。”
“这么一个帽子扣上去,虽然这影响不到林锦瑶什么,因为她身份够尊贵,相府嫡女、御史府外孙女、外加一个贵妃姑姑,别人不会说她什么,但却会影响到林府其他云英未嫁的姑娘。别人会觉得相府家教不严,所以才会出了一位惹事生非的庶女,相府其他姑娘,或许也是如此,并非良配。”
“一个人的言行得失,时刻与她的家族挂钩。可惜的是,大部分庶女看不到这点,所以总是在各式各样的宴会上暗害嫡女。她们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陪她们出丑的是整个府邸。所以大家才会觉得庶女小家子气,非主母的最佳人选。”
欧阳玲珑话毕,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垂眸遮住眼中的心疼。
顾家在京中出了名的后宅干净,历代顾家男子,后宅妻妾全都不超过五人,所以不似寻常世家,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外加这人从小就失了父母,家中又无姐妹陪伴,一些女人家的手段和处事道理,未必有人教他。
所以欧阳玲珑才一字一句,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
她的这番心意,顾北不是看不出。
单从前几日宫宴上,欧阳羽问她几个问题,她一个也没回复,就可以看出:这人不喜欢为人解惑。
顾北受用的微笑:“殿下大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千百年来,古人流传下来的’门当户对’和一些谏言,还是有它存在的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