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7
“谢谢，小妹妹你也很可爱。”
周奇伸手摸了摸面前小女孩的头，又多拿了一片面包递过去。
很快袋子里的面包零食就被洗劫一空。
孩子们吃着面包，拍着手，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吃完后又开始你追着我，我追着你。
而在操场的另一边，一位小女孩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坐着，手环着身，显得与四周都格格不入，刚刚的那名女老师正拿着一片面包哄着她，可她怎么样都不肯去接这一片面包。
碧昂丝正要过去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女孩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姐姐，你会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吗？”
“会啊！”
看着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她不好拒绝。
“姐姐陪你一起玩好不好，我是老鹰，你是小鸡，我要来抓你喽！”
听了她的话，小女孩开始跑，碧昂丝便去追她。
小姑娘小胳膊小短腿，跑得并不快，而碧昂丝也一样，这一条腿在四年前已经重新接骨修复过了，可同正常人，还是比不了。
只不过是走路的时候不再跛脚了，其他的，那种痛苦也只有她自己才体会得到。
“我要抓到你喽！”
碧昂丝伸出手，其他的孩子见这边玩起了游戏，也纷纷加入，自觉排队到了那小女孩身后，队伍越来越长。
“我要开始抓喽！”
碧昂丝再一次的伸手，刚抓到小女孩的手，小姑娘天真的脸扬起：“姐姐，谁来做母鸡？”
母鸡？对啊，还没母鸡呢！
就在这时，这群调皮的孩子突然高声大喊：“哥哥，哥哥，哥哥……”
一声高过一声，“姐姐，让哥哥来做老母鸡吧！”
“好，让哥哥做老母鸡。”
碧昂丝摸一摸面前小女孩的头。她以为他们口中的“哥哥”指的是周奇，可最终站到自己面前的人却成了……
慕林琛，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又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碧昂丝狠狠的瞪一眼周奇，还真是只狗腿子，他们主仆之间，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还亏他之前信誓旦旦说，愿意为她所用，肝脑涂地，哼！
慕林琛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别说找他来做母鸡还真是找对了，往哪儿一站直接比碧昂丝高半个头。
她想要抓到小鸡们只能是踮起脚。
可是孩子们在，她有再多的气也不好发作出来，只能是假装玩得很高兴。
“姐姐，快来抓我呀！”
小女孩躲在慕林琛身后，朝她调皮的眨眼睛。
碧昂丝回过神来，也咧开了唇瓣。
“好，那姐姐要开始喽！”
碧昂丝伸出手，那小女孩便往男人身后多，他人长得高，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抓不到人。
“哥哥好棒，哥哥好棒！”
小女孩在慕林琛身后开心的笑了起来，拍着小手。
欢声笑语入了耳，碧昂丝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陷入沉思。
那个孩子要是还活着，如果从一开始，她所遇到的是这样的慕林琛，那他们一家人是不是也挺幸福的。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既没有如果，那所有的假设也便不成立。
恍惚之间，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岸上，一家三口静静的坐着，爸爸握着妈妈的手，女儿躺在两人的腿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忽的，一阵摇晃，湖泊消失，幻境破灭，睁开眼，面前又出现慕林琛那一张放大的脸。
她甩了甩头，伸出两只手与他继续交战。
一场游戏，大汗淋漓，碧昂丝最终一只小鸡都没抓到。
看出来她有些泄气，慕林琛便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抓。
最后大声的说：“小朋友们，你们看姐姐厉不厉害，她抓到了母鸡。”
“哇！姐姐好棒。”
“姐姐好厉害！”
孩子们高兴的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碧昂丝看一眼慕林琛，尴尬的朝他挤了挤笑。
之后，孩子们就又跑着跳着，自己玩儿去了。
慕林琛将她拉到操场上的长椅上坐下。
“累不累？”
手掌轻轻盖在她头顶，耳边是男人温柔的询问。
“你不是没空吗？”
“现在空了。”
淡淡一笑，长臂一伸将她身躯勾进怀里。
胸膛紧紧贴住她，轻抬起她的下巴：“生我气了？”
“没有。”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碧昂丝撇过脸，不再去看他了。
慕林琛，像你这样丧尽天良，连自己孩子都能害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到这样的地方来。
碧昂丝背对着他，她沉默着，两边肩膀一颤一颤，像蝴蝶轻轻煽动着翅膀，慕林琛看着这样的她，嘴唇轻颤，他很想告诉她，她们的女儿还活着，很健康，很可爱，还特别的聪明乖巧。
眼睛长得像她，嘴巴鼻子像他，笑起来的时候，能把人的心给融化。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同这个女人说，可也只是坐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又从哪里开口。
是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无可救药。
很快就中午了。
碧昂丝将蛋糕拿出来，一块一块的切好，分给孩子们。
那小女孩还坐在刚刚的那块青石板上，那名女老师手里还拿着那一块面包，哄着她，可她根本就不理。
碧昂丝切了块蛋糕放在纸托上，朝着那女孩走过去。
“思妤乖，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
女老师温声细语，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小小的一团，环身坐在青石板上，闷不做声。
碧昂丝走过去，在青石板面前蹲下来，看了一眼那名女老师。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有些小小的叛逆，但像这么温和有耐心的教师却是不多。
“小朋友，要不要吃点蛋糕啊！”
或许是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女孩将头轻轻的扭了过来，可她仍旧是昂着头，没说话。
女老师接过碧昂丝递过去的纸托，用叉子叉起一小口的奶油，递到女孩的唇边：“思妤乖，吃口蛋糕好不好？”
小女孩又将头扭了回去。
碧昂丝看了眼身旁站着的慕林琛，又看一眼女老师，她将托盘拿到手上，靠近女孩。
“小朋友，姐姐喂你吃蛋糕好不好？来，嘴巴张开，啊~~”
那小女孩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递到自己嘴边的叉子给打掉。
碧昂丝也不气馁，女孩嘛，有些脾气是好的，性子太软蛋就会被人欺负。
比如她自己，先是童建国夫妇，后来又是慕林琛这个人渣，还有叶箐箐。
也不知道这四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他不是很喜欢叶箐箐吗，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还是说，叶箐箐已经死了？
不然她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整天阴魂不散的纠缠着她。
叶箐箐她死了？死得好，不过，她是不会去给她上坟的。
还要诅咒她下十八层地狱，害死她孩子的人只配在地狱里待着，油锅里煮着，日夜的煎熬，永生永世被禁锢着。
“小思妤，吃一口好不好？”
又叉起一小口蛋糕，碧昂丝举起叉子递到女孩的唇边：“很好吃的，姐姐不骗你，真的很好吃。”
小女孩目光直直的看着她，那双眼睛是那样好看，又大又圆又亮，像黑葡萄一样，可是，里头却是没多少神采，那样的呆滞，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
碧昂丝举起来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女孩也没多大的反应，就像完全看不到面前有一只手在晃。
“她？她的眼睛……”
碧昂丝转过脸看向女老师。
“生来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被生父母给丢来这儿了。”
“没请人给她看过吗？”
“我们这样的地方，全靠政府补贴和好心人士的资助，谁会愿意拿钱出来给她去看眼睛啊！”
“而且，这孩子心气高，不愿意同其他的孩子一块儿玩，她眼睛看不见，就算同其他的玩在一起，也总担心她会不小心磕到碰到。”
女老师无奈的摇着头，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声传到了碧昂丝的耳朵里。
她眼眶微湿，吸了吸鼻子，用手去抓脖子，不让哽咽声从喉咙里发出来。
在这之前，她总是感叹自己这一生，命运多舛，她就像是上天抛下来的弃儿，不会有人比她更倒霉，更加不幸的了。
可当看到这个叫做思妤的小女孩，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这个世界虽不尽是美好，可她也算是看过了，从前，外公和妈妈对她也是极尽宠爱，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捧着她，舍不得她受一点儿的苦，就算是犯了错，往往也是草草了事，舍不得责备一二。
看着小女孩空洞无神的眼睛，碧昂丝一下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站在光明里一点点沉入黑暗，又在黑暗里仰望那一星半点的光亮。
可是思妤，她本该活在光明里，却不得不沉入黑暗，无声的呐喊，却没有一只手能伸过去拉一拉她。
她才八岁！
“她……”碧昂丝心情沉重，看向女老师：“她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可以的，只不过她人比较内向，又很自卑，不怎么爱同人说话。”
碧昂丝的手轻轻的落到小思妤的头顶，女孩轻轻的瑟缩了一下，似乎很抗拒陌生人的接触，但当那一只手落到她头顶的时候，她没有再躲，任由那一只手抚摸着那并不怎么柔顺的头发。
“你是叫思妤吗？”
“思妤，你真的很勇敢，很坚强，也很漂亮。”
“从前，有个人跟姐姐说，不要抗拒光，光会杀死黑暗。”
应该是有人这么跟她说过，她对这句话有印象，但这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说这话的人是谁，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不然她不会记那么久，一直记到了现在。
“现在，姐姐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那双全神贯注盯着自己毫无神采的眸子中，眼珠动了一下。
碧昂丝艰难的扯出来一个笑，知道对方看不见，可还是想把这个笑留给她。
盖在她头发上的手，手指一根根插进发丝，替她理顺着。
“思妤，你要相信奇迹，姐姐知道你眼睛看不见，可就算是这样也要努力的张开双眼，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个用力活着的人，你要相信，会有一道阳光，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等着你，你要用力奔跑才能拥抱到它。”
说完了这一席话，碧昂丝手指重重的按住左边眼睛，倒不是怕自己会哭出来，而是脑海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清楚，这念头并不是一下子就跳出来的，是她即将要去执行的，这一副形如枯槁般的身躯没想到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思妤，奇迹很快就会到来，只要你愿意等。
抚摸在女孩头发上更加温柔，一下一下。
“思妤啊……”
她想说一些鼓励她的话，可才说了三个字，那女孩突然开口：“姐姐。”
稚嫩的小奶音，那般动听，婉转，碧昂丝眼泪流了出来。
最最惊讶的当属那名女教师，思妤她？她竟然开口说话了，她从来都不会开口同一个陌生的人讲话，从来不会。
女教师激动到嘴巴直打颤，她唇瓣轻颤，朝着碧昂丝看去，好像说了什么，可是却没有一个字被吐出来。
碧昂丝看着她的嘴唇，读懂了她的唇语，她在说：谢谢！
“来，思妤，吃口蛋糕。”
女教师将托盘又拿回到自己手上，收回刚刚那份激动，微微笑，用叉子叉起来一小口的蛋糕，放到小思妤的唇边。
小思妤微张了一下唇，却没去咬那蛋糕。
黑亮亮的眼睛注视着碧昂丝，又开口：“姐姐，你一定很漂亮，一定是一位很漂亮的姐姐。”
“那你摸一摸好不好？”
碧昂丝笑起来，将脸凑到小思妤的面前。
女孩伸出两只手，摸了摸碧昂丝的脸：“姐姐，我好像看到你长什么样子了？”
“是吗？”碧昂丝捏了捏女孩的脸，逗她：“那姐姐漂亮吗？”
“嗯，姐姐最漂亮了。”
回头看一眼女教师，又接着说道：“思妤，我们吃蛋糕好不好？”
“好。”
女教师将蛋糕递到小思妤的面前，小思妤张口咬住，不多一会儿托盘上的蛋糕都被吃光了，那一片面包也被她给吃了。
碧昂丝打算要走了。
小思妤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后面说着：“姐姐，你还回再来看我吗？”
“会啊，不过你要答应姐姐，要做一个开朗爱笑的小孩，这样姐姐以后就常常来看你。”
“好。”
碧昂丝离开孤儿院，坐上了车，眼前浮现的还是那一张稚嫩纯真的脸，小思妤她，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吧！
慕林琛开着送给她的那辆紫色的帕加尼，安慰她道：“别难过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管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