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闵盛元的决定
有关于沈贵太妃的谣言早已经传开,如今再传出皇家失得惹天怒之事,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失德之人乃沈贵太妃。
因其是当今圣上生母,有过子代其责,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坊间让圣上下罪己诏以安天怒的呼声越来越高。
先是从鄯州开始,逐渐向其余各州县扩散,直至在陇右与淮南两道盛传。
淮南道这边,由于多县粮仓被卖空,致使各县衙门里人心惶惶,县令得知后,将一干人等关押审问,奈何为时已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坊间传出圣上不肯罪己,怒斥百姓枉议天子,下令陇右各州县不得开仓放粮的传言。
粮田被洪水淹没,粮商纷纷涨价,官府无动于衷。
有人振臂高呼:“米铺一天三价,朝廷不发赈灾粮,这是要饿死我们啊!”
另一人在旁附和:“皇家失德惹天怒,百姓何其无辜,望苍天有眼,能有人站出来为我们做主。”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各县即使及时上报灾情,一来一回也需耗费诸多时间。
多做多错,不做便不会错。
杜家当然没有买空整个陇右道的粮仓,但在未接到朝堂公文之前,即便粮仓里有粮,县令也不敢擅自开仓。
闵府。
各州刺史齐聚一堂,哭着喊着求闵盛元出面主事。
陇右道溃堤,淹没良田无数,各州县粮价飞涨,最关键的是境内有一多半的粮食已经被人买空。
闵盛元身为陇右道节度使,当然有权下令开仓放粮。
但在数日之前,他已经从闵华章口中得知了江景辰的所作所为。
不仅如此,闵华章更是自作主张,仿冒他的笔迹,给江景辰写了一份同谋信件,并且还盖了他的私印。
“若事败,一切罪责皆由儿子承担。”闵华章如是对父亲说。
闵盛元对此十分很无奈。
那是亲生儿子,且是最优秀的嫡子。
闵华章欲用自己性命,换闵家一族安稳,搏一个世代荣华。
作为父亲,闵盛元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江景辰的要求,不去插手如今的局势,任由事态发展。
成州刺史禀告道:“经查证,买空粮仓之事乃杜家所为,此事该如何处理,还请大人示下。”
倒卖粮仓是大罪,但年年都有人在倒卖。
若是以往,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向闵盛元请示,各州刺史一句话便能给办了。
如今诸多事情掺合在一起,闹得太凶太大,谁都不能保证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各州刺史不是不能办,只是不想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在座众人都不会在意区区杜家,他们在意的是杜家背后的人。
闵盛元尚未开口,宕州刺史便接话道:“往年即便存在倒卖粮仓之事,也不过十数,如今各州对账后方知竟是空了一半……”
他将目光扫过一众刺史,冷笑道:“各位少不得要担上失职之罪。”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宕州是少数几个没有倒卖粮仓的地界,因此宕州刺史说话都比别人硬气。
成州刺史阴沉着脸,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事情已然发生,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抚百姓。”渭州刺史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宕州刺史沉声道:“百姓都快要饿死了,还能如何安抚,当然是开仓放粮。”
闵盛元目光扫过一众刺史,缓缓开口道:“有粮自然好说,没粮怎么开?一地有粮,一地无粮,若是此时开仓,必然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有粮之地开仓放粮,无粮之地的百姓必会闻讯而来。
粮仓里的粮食就只有那么多,放给了宕州百姓,那么后来的别州百姓又该拿什么去安抚?
总不能对那些闻讯赶来的百姓说:“放的都是宕州的粮,你们不是宕州的百姓,不能来这里领。”
宕州百姓的命是命,成州百姓的命也同样是命。
真要是敢那么说的话,指定会被饿急眼的百姓给活活打死。
宕州刺史也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无奈询问道:“那该怎么办?”
顿了顿,又道:“若是不能尽赈灾,只怕民怨沸腾,会惹出更大的事情。”
在座众人闻言,脑海之中不约而同闪过两个字——民变!
念及此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闵盛元的身上,齐声道:“请大人示下!”
闵盛元:“……”
地方官员惹出来的祸事,身为节度使自然得担起责任。
但也只是担起责任,而不是替他们背起黑锅。
更何况,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闵盛元故作思考,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朝廷公文未至之前,暂不开仓,至于如何安抚百姓……各县情况不一,由各州刺史自行决断,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言罢,率先起身离开议事堂。
各州刺史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嘀咕道:“说了等于没说……”
各州自行决断的意思就是,各州刺史自行承担后果。
“开仓放粮恐惹民变,若是不放粮,又该如何安抚民怨?”宕州刺史心中无比纠结。
这粮仓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相比之下,成州刺史心态上轻松许多。
本就没有粮,根本不需要考虑开不开的问题。
岷州刺史开口道:“我打算从那些粮商手里要粮,你们呢?”
士农工商,地位最低的商贾从来都是士族随时都能吃进肚子里的香肉。
成州刺史当即赞同道:“此事皆是因杜家而起,就先拿他们来开刀,你我商议一番,面上做的好看一些。”
肃州刺史微笑提醒道:“杜家好歹也是鄯州人士,你们想吃这块肉,怎么着也得先跟何大人通个气啊!”
被点名的何隽泽心中暗暗叫苦,但想起之前收到的信件,只得咬牙站出来说道:“岷、成两州之地不是没有粮商,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成州刺史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冷笑道:“杜家买走的本就是各州县的陈粮,我们重新拿回来有什么不对?更何况那么多粮食,只你一个鄯州就想全部吃下,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岷州刺史紧跟着说道:“我们并非是要抢你的肉吃,只是喝一口汤而已,这都不愿意吗?”
其余无粮之地的刺史纷纷站了出来,目的就只有一个,都想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