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这会儿天黑的迟,晚上七点了外头还亮着。
吃过饭,赵正东给三个孩子说了声有事,明早让袁绍同送他们,就跟着和他一起回来,还蹭了顿晚饭的曾放走了。
一路疾驰,两人在晚上九点赶到了邰家村外一里地的地方。
将车开进边上的荒草丛里藏起来,赵正东和曾放往前走。
边走,曾放边轻声和赵正东说:“这个村子是附近出了名的同姓村。整个村子有一千一百三十二人,除了嫁进来的女人,都姓邰。”
赵正东恍然大悟,难怪村长敢带头赶警察,敢情一个村子都同宗同源。这不就和古时候那种宗族一样嘛。
想到这里,他问:“该不会他们还有族长吧?”
“你别说,还真有。”曾放道:“就是邰齐政的老子。”
来报警的女人的女人叫傅青青,她丈夫叫邰齐政,两人是初中同学。当年傅青青考初中专没考上就回了老家,邰齐政考上了高中,高中毕业考取了高等中专,成功进了市里一所初级中学任教。后来因为一些事他辞了职,去参加了一家单位的招干考试,通过后便一直干到现在。从一开始的每个月四十二块三的工资,一路涨到如今的七十一块九毛四分。
傅青青是在他进了单位后的第二年在大街上遇见的的。男未婚女未嫁,读书那会儿彼此就有点意思,一来二去,好感增加了,就顺理成章结婚了。
结婚后,邰齐政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丈夫。人长的条顺板正,个子高,铁饭碗,又顾家。从来不去某些声色场所,也不在外面过夜。偶尔有应酬,也绝对会在当天回家。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女人羡慕傅青青。
可是完美丈夫的形象在傅青青连生两个女儿后逐渐崩塌。
邰齐政依旧对傅青青很好,也不会沾花惹草,很洁身自好。可是他总会用一种可惜中夹杂着些微失望的眼神看着傅青青和两个女儿。平时大女儿做了什么很棒的事,他会夸奖,但同时又会摸着大女儿的脑袋感叹为什么不是男孩儿。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了后,久而久之,傅青青心里开始产生一种愧疚。
邰齐政的父亲是邰家村的族长,明面上看比不上村长,其实背地里权利比村长大的多。
因为邰齐政进了单位,没办法再当族长,邰爸爸便自然而然的将期待放在了儿媳妇身上,盼着她能给他生个孙子出来。
可惜傅青青没能让他如愿。
导致他对傅青青非常不满,觉得儿子自己挑的这个媳妇儿除了那张脸之外没半点用。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村子里都讲究多子多福。谁家没儿子是要被说的。
碍于邰爸爸是族长,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议论,可背地里好多人说他们家要断根了。
邰齐政一家都好面子,自然不想一直被人看笑话。
所以在医生说傅青青身体不大好,不建议傅青青一两年内再怀孕的时候,她依然有了三胎。
可惜的是,第三胎仍旧没能给邰齐政一家带来一个男孩儿。
邰爸爸气的整天拉着个脸,不乐意回家。要不是儿子喜欢,还拦着,他能直接通知岳家那边过来把人接走。
在有些人眼里,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就是没用,能够被随意对待。
傅青青被从警局带回来后,就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窗户被钉死,门被锁,而她自己则被一条扣在脚腕上的链子限制着活动范围。
坐在床边,傅青青呆呆地望着从缝隙间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双眼无神。
过了会儿,她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将握在右手的一块被磨的边缘锋利的铁片对准了左手手腕。
这是她从床头柜底下找出来的,不知道之前有什么用。可现在她知道这块铁片能够帮助她解脱。
被关进来的那天,邰齐政的母亲告诉她,会把两个女儿送走。让她好好养身体,争取年底再怀一个。
她求了好久,哭着说自己不报警了,以后都会听话,不逃跑了。可是没有人理她,只有被钉死的窗户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段时间她过的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
手腕上传来疼痛,傅青青眉头轻轻皱了皱,低头看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的红色,眼也不眨地又划了一下。
随着伤口加深,傅青青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吓人。
悄悄摸到窗户外面来,扒着窗户缝隙往里看的曾放差点没忍住一个卧槽脱口而出。
“快快快,要死人了!”曾放着急的死命摇赵正东。
“别急别急。”赵正东抬手,摁住一块木板用力往里一摁。
手指那么厚的木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应声而断。
因为失血而滑坐在地的傅青青努力抬起头往窗户看去,她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外面伸了进来。
傅青青强打起精神,紧咬牙关,撑着床站起来,脚步不稳地走到离窗户一米远的地方,虚弱的开口:“是谁?”
被弄出一个洞的木板那里传来压的极低的声音:“傅女士,我是曾放,那天你来报警时见过的,还记得吗?”
眼前一阵阵发黑的傅青青听见这话,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眼睛瞪的溜圆,压抑着激动小声回:“记得。”
“你别怕,我找了帮手来救你,你先找点东西止下血。”曾放道。
傅青青连忙转身走到床边,扯过被子用力摁住伤口。
“咔——”
“咔咔——”
接连不断的细微碎裂声再度响起,月光撒进屋内,落在傅青青身上。
赵正东将强拆下来的木板小心堆放到墙边,握住窗外的铁框手臂用力往外拽。
卡拉一声,嵌在窗户外面的铁条框被整个拽了下来。
玻璃窗没有插上插销,直接就能打开。
曾放催促着赵正东,让他快点。
赵正东翻进屋里,见女人呼吸已经几近于无,忙握住她完好的那只手腕给她渡了一丝灵力过去,推了推人,把陷入半昏迷的人推醒后,又往她嘴里塞了半颗回春丹。
八爷那儿出品的丹药见效很快,傅青青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好了点,不再白的跟纸一样。
一把扯断扣在她脚腕上的链子,将人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赵正东单手撑着窗框翻了出去。
和曾放做贼似的撒丫子往村外飞奔。
直到上了车,曾放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直跳,打火的手都有点抖,拧了两次,才拧上。
车上路后,赵正东笑他:“你这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心理素质都变差了。”
以前跟着他经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也没见紧张成现在这个怂样。
“我这不是怕惊动村里人,被围殴嘛。”曾放目视前方,“再说了,咱们这深更半夜把人媳妇儿扛走,传出去了,咱们大老爷们儿的脸皮厚,被人议论就算了,她一个女人,这些流言蜚语能把人逼死。”
赵正东被他这话勾起了儿时的一点回忆。
他们村穷,穷就意味着落后,在他大概十岁的那一年,十几个村里人气势汹汹闯进一户人家,没多久就压着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出来,朝着西山脚下的大河去了。
赵正东那时候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俩怎么样了,只知道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人。后来听爷爷奶奶说,女人是寡妇,带着人来抓她和奸夫的是她小叔子,奸夫是原本和她定了亲的。
寡妇死掉的男人是村里一霸,因为看上了女人,在女人结婚的前一天,硬是带着彩礼和一票人上门逼着女人嫁给了他。
结婚后女人总挨打,赵正东被爷爷奶奶接到乡下的时候,小小年纪正义感爆棚,还企图去阻止男人。结果自然是差点挨打。
不过经此一事,女人每次见到他都会笑,有时候还会给他一块饼干,一颗糖果。
父母离婚后,那是赵正东第一次在陌生女人身上感受到类似的母爱。
女人不见后,赵正东每次经过那家门前时还会习惯性的驻足停留一会儿。然后就会听见村里那些人语气嫌弃,眼神轻蔑的骂女人。
赵正东偶尔午夜梦回,不禁想,也许自己三十多岁还没结婚不仅仅是因为父母婚姻破裂的关系,还有儿时的那段经历。
他潜意识里怕自己走的比妻子早,独留下她承受那些是是非非。又怕结婚后,变得不再是自己。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喂,想什么呢?叫你老半天不应。到了,还不下车。”曾放推了他一把,疑惑地看着他。
赵正东抬手捏了捏鼻梁,露出一点疲惫:“思考人生大事。”
曾放:“......您继续。”
将傅青青从后座抱出来,曾放大步往医院里面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吼:“医生!医生救命啊!救命!!”
值班的医生被他嘹亮的嗓门儿惊的瞌睡都飞了,脚步匆忙的从办公室里出来,一眼看见半死不活的傅青青,吓得眼镜都歪了。
“快快快!这边!”医生拉住旁边的护士,“赶紧去把章医生他们叫过来。”
“好。”护士点点头,转身就跑。
等到人被推进手术室,曾放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长椅上:“可累死我了。”
昏死过去的人身体瘫软,完全没力,老沉老沉的。
赵正东将一罐饮料扔给他,坐到他旁边:“死不了,放心。”
曾放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咧嘴笑:“我就知道叫上你准没错。”
等到傅青青从手术室里出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曾放今天还要去局里,便让赵正东在病房守着,等傅青青醒了通知他。
赵正东看傅青青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干脆往后一靠,闭目背起了古籍上的法术口诀。
期间护士进来了一趟,以为他太累了,还好心的找来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或许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直到快中午傅青青才醒过来。
赵正东睁开眼,对上了傅青青还迷糊着的眼睛。
“醒了?”
傅青青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这是昨晚上跟着曾警官一起来的同志。
她睁大眼睛,急着要起身。
赵正东皱了下眉头:“你别乱动,还挂着水,等会儿针移位。”
傅青青看着他一脸冷肃,以为他嫌弃自己麻烦,立刻不敢再乱动,乖乖的躺在床上,小声问:“这位先生,曾警官呢?”
赵正东扫了眼她的手背,见没事才回答:“上班去了,中午应该会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赵正东话音刚落地,虚掩着的病房门就被推开,穿着一身制服的曾放走了进来。
他是提前溜的,一路跑过来可累坏了。
急喘了几下,喘匀了气,他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将自己拿在手里的本子打开,问傅青青:“你能再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吗?”
傅青青用力点头:“好的。”
赵正东看这里不需要自己,就起身走了出去,准备找个饭馆吃饭。
谁知道刚出医院,就看见一群人脸色不善的冲进医院。
福至心灵间,他莫名觉得这就是傅青青的婆家人。
当即掉头回去,飞快跑回病房。
曾放被他吓一跳:“怎么了这是?有鬼追你?”
赵正东踹了他屁股下的凳子一脚,道:“我刚出去的时候,看见一群人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傅青青丈夫的家里人。”
傅青青激动起来,挣扎着坐起身,把扎在手背上的针头都扯掉了:“肯定是他们,我不要被抓回去!”
“别激动别激动!”曾放看着她手背直往外冒血,裹着纱布的手腕也渗出红色,吓得连忙安慰她,“有我在,不会让人把你抓走的。”
傅青青看着他,幽幽道:“可我之前就是在警察局被抓回去的。”
曾放:“......”
赵正东不厚道的笑了。
早起打开门,发现傅青青不见了,窗户还被拆成那样后,邰妈妈急急忙忙去通知了邰爸爸。
邰爸爸当机立断带着一大帮子人去医院找人。
找了很久没找到,他突然想起地上还有被子上的血,于是带着人来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