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言沐浴后,便换上了萧景容派人送来的衣服。
红白相间,倒是挺适合他。
忠祥沉默不语地给他穿衣束发,面色瞧着十分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要去伺候德王的是他。
沈安言有心要逗他笑一笑,忠祥面色却沉得更加厉害。
他知道沈安言不会听自己的话,但还是说道:“若是公子服个软,去主上面前求个情,只说一声自己不愿意去,主上便不会为难公子……”
果然,沈安言只是“哦”了一声。
这代表他知道了。
但他不想这么做。
或许是觉得没用,或许是有自己的打算,但忠祥每每看到他这样,既心疼,也无奈。
离去赴宴的时间还差一点,沈安言见忠祥情绪不好,怕自己等会儿也受到影响,便问道:“对了,之前德王来府上见我,说我长得像……我像谁?”
忠祥摇头,“奴才不知。”
顿了顿,他又道:“兴许只是随口一说,德王年少时便风流荒唐,青楼和勾栏院也没少去,没见他格外喜欢哪位姑娘或公子的,历来被他宠幸过的人,不出意外,第二日便会被丢弃,最受宠爱的那些,也不出三个月。”
沈安言倒是挺喜欢听这些八卦了,他又问道:“这么多年,德王就没个特别宠爱的?”
忠祥想了想,就道:“非要细究的话,确实有一位。”
没想到还真有,沈安言就来精神了,“哪一位?”
“已故的第一位德王妃,据说给德王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生第七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孩子也没了。”
“……”
沉默许久后,沈安言便叹了一口气,“所以为什么古代的男子要三妻四妾,正妻又为什么一定要帮自家夫君纳妾,这便是理由了。”
“什么?”
“要是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就得从出嫁那年就开始生孩子,一直生到死为止,然后再娶个新媳妇儿,那新媳妇儿也从出嫁开始,就生孩子生到死为止……也不一定,这时代,连个避孕套都没有,完事儿后都得靠洗,指不定刚生第一个,孩子还没出来,人就因为承受不住呜呼哀哉了。”
忠祥还是有些迷茫,“公子在说什么?”
“在感慨这时代的封建落后,人命不值钱啊。”
“……公子说的是。”虽然他也没听懂。
但听不懂也没事,这也不妨碍忠祥继续开解他,便又道:“公子如此惜命,何不如现在就去找主上,服个软,求主上收回成命,若真去了德王府上……”
他话还没说完,之前送衣服的那几个下人便来了。
一看便知是要送沈安言去德王府上。
沈安言看着忠祥一秒变脸,忽然觉得忠祥也挺好玩的,他说:“要是能把你也带去就好了。”
忠祥便赶忙道:“那奴才随公子一块儿去。”
可那几个下人却小心翼翼提醒道:“忠祥公公,王爷说了……公子去去就回,公公不必跟着,安心在府上等候便可。”
沈安言便笑笑说:“听见没有,去去就回,不用跟着。”
“公子……”
沈安言挥挥手,跟着那几个下人走了,也没再回头看一眼忠祥。
马车在后门等着。
随行人员也不多,就两三个,再加上车夫一个。
上了马车后,沈安言便下意识问了一句,“王爷呢?”
那下人垂着眸子,不敢看沈安言,“王爷说,公子先行一步,他晚些时候再去。”
“哦。”明白了,就是他一个人去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沈安言还有闲情逸致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还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嗯,还算整齐。
忠祥本来打算给他梳个发髻,戴个玉冠的,但他没要,只是简单扎了一下,簪了个他常用的簪子。
他摸着那个簪子,就觉得很安心。
忠祥还贴心地给他腰间挂了个玉佩,这玉佩……还是当初萧景容扔在那镇子留给他的,后来重风还给他了,只是沈安言也很少用。
他知道这玉佩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德王未必知道。
知道了也未必会卖这个面子。
都敢强闯摄政王府了,会怕区区一枚玉佩?
但沈安言摸着这玉佩,觉得还挺暖心的。
如果忠祥在的话,他兴许会更安心。
德王在都城是没有王府的,按礼制,他应该同那位和亲来的公主一样,住在安排好的驿馆里。
可惜他不愿意,自己花钱买了个两个宅院,然后把这两个宅院打通了,弄了个临时住宅,但规模却比齐王府和摄政王府的还要大。
也没人敢说他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是个王爷。
马车是在后门停的,沈安言刚下马车,就有一帮人从门内出来,说是要迎接沈安言,其实只是阻拦那几个下人随同进去。
沈安言早有心理准备,也没说什么,就安分跟着带路的下人走。
别的不说,这德王御下能力还不错,至少迎接他的这几个下人一路上都规规矩矩的,不敢多瞧沈安言一眼,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态度还算恭敬,走路的速度也是顺着沈安言的速度来。
唯一不好的是,德王大概是担心沈安言是萧景容派来刺探军情的,所以这几个下人一直带着他在府上绕路。
绕了大概七八圈,才慢悠悠带着他去德王的院子。
天太黑了,很多地方连灯笼都不打一个,沈安言跟着他们绕了好几圈,也不太记得方向。
但他能感觉到,要去的地方应当是这座宅院里最僻静的一个地方,真正热闹的地方在别处,抬头望去,还能隐约看到灯火,仔细听,还能听到那些荒唐的嬉笑与浪荡。
穿过最后一条阴沉沉的长廊,他们总算是来到了一闪紧闭的大门前,不过,里面好像没有灯火。
下人把门打开了,带着他进去。
里面的确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下人就打着灯笼带着他往前走。
穿过一扇又一扇门,像是走进了一个暗室,前方逐渐有了亮光。
隔着巨大的屏风时,下人便顿住了脚步,垂眸恭敬道:“王爷,人带来了。”
沈安言倒是没行礼,哪怕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直勾勾盯着那扇屏风看。
有酒杯摔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德王含糊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