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还是有些冷,沈安言便只好放下了帘子挡风。
红袖却颇为无奈道:“公子不该这般宠他,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沈安言眼神也温柔了几分,笑着说道:“十五岁,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
顿了顿,他靠在车壁上,“我十五岁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呢。”
心脏移植手术很顺利,可也需要好好休养,那会儿他已经开始回学校重新上学了,爷爷怕累着他,天天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哄他开心。
他不乐意,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不需要被当成小朋友哄。
爷爷就笑呵呵跟他说:“你怎么就不是小朋友了?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别的事情你也不要操心,有爷爷呢……”
有爷爷在,他就算是二十五岁了,也只是个小朋友。
如果他还有二十五岁的话……
想到这里,沈安言忽然咳嗽了起来。
动静也不大,但红袖还是急了,“公子!”
这时候,车上飞快蹿上来一个人,扒开沈安言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往他身上扎了几根银针。
沈安言就慢慢停止了咳嗽,但仍旧艰难地喘着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银针被收回来,他嘴里也被塞了一颗药丸,就着热水服下后,总算好了一些。
原本被咳得通红的脸颊,渐渐变得虚弱苍白。
蹿上马车的杨婉玉便扶着他躺下,把被褥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的,但车帘却被她掀开了一些。
“这马车围得太严实了,等会儿换去我的马车躺着,就算冷,也该透透气,一天都在赶路,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怎么行?”
沈安言已经头脑迷糊了,能听到她说话,却无法回应。
红袖便道:“王妃怎么来了?”
而且还女扮男装……她刚刚差点没认出来,以为是刺客。
杨婉玉道:“我若不来,你觉得你家公子能活到半路吗?”
红袖便沉默了。
她蹙着眉头,其实也很不开心。
她不明白沈安言都这副模样了,为什么秦怿偏要他跟来,为什么沈安言不拒绝……
杨婉玉捏着沈安言的手腕给他把脉,叹了一口气,又安抚红袖道:“放心吧,有我在,你家公子想死都难。”
当年拼尽全力救回来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红袖想说一声谢,却又想起杨婉玉跟沈安言关系这般亲密,连沈安言都懒得说一个谢字,她便更没有理由开口了。
只好道:“马车拥挤,我下去,王妃……”
她话还没说完,杨婉玉就道:“你呆着。”
“可是……”
“你家公子长得再柔弱,他也是个男的,即便我此刻女扮男装,与他并非那般关系,但不好单独相处,免得惹人闲话。”虽然目前还没人发现她跟来。
“是。”
使团赶路不能无缘无故停歇,若无意外,得按照行程在规定的时间范围能到睿国。
所以这一路上,沈安言再难受也得忍着。
正如杨婉玉说的那般,若是她没跟来,沈安言就算能活着到睿国,只怕身体也承受不住,不剩多少日子了。
距离睿国都城还有半个月行程时,他们在一家驿站休息。
睿国派来迎接他们的朝臣是高成,从入了边境线开始,就一路对他们照顾周到,十分有大国使臣的气度。
只是有他在,沈安言根本不敢出去透透气,下马车的时候还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比来联姻的公主更怕被人看到。
高成虽然疑惑,但他每次看到的都是沈安言坐在轮椅上,全身上下包裹得连根头发丝儿都看不到,倒也没把人认出来。
入了休息的房间,杨婉玉便立马开窗流通空气,同时叫人点火盆。
沈安言被安置在床榻上,裹得像个木乃伊。
他觉得闷,却又觉得冷,蔫蔫地藏在毛茸茸的棉袄里叹了口气,“好冷啊……”
云松赶忙把汤婆子递给他,“公子,拿着这个。”
将汤婆子塞进沈安言手里时,他触到沈安言的手,居然也被冰得哆嗦了一下。
明明裹得严严实实的,怎么还这么冷?
他眼泪汪汪地握住沈安言的手,努力要把那双手给焐热,哽咽着说道:“公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刚才不是一直藏在被子里的吗?”
沈安言冷得不想跟他说话。
这时候,红袖也正好端着热水回来。
杨婉玉便道:“云松,给你家公子脱鞋袜,让他泡脚……”
云松抹了抹眼泪,“是。”
他小心翼翼给沈安言脱了靴子,然后把拉到怀里试图用体温先给他热一热,一边搓着活血一边给他脱掉袜子。
沈安言有些不习惯,想抽回来,呵斥他不用这样,可惜他实在没力气,脚冷得已经麻木了,仿佛不是他的一样。
等云松搓着慢慢回温后,才把他的脚才放进盆里。
一股舒服的温热从脚底直冲脑部,舒服得沈安言都忍不住轻轻颤栗着。
杨婉玉就过来,在他的小腿上给他扎了几针。
不知道是泡脚起了作用,还是针灸起了作用,沈安言觉得自己全身的冷意散去不少,甚至还舒服得有点想睡觉。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想醒来,正好杨婉玉就把银针拔了,随后云松帮他把脚擦干净,套上新的毛袜,然后把他整个人都塞进被褥里。
好舒服……
舒服得他想打个滚儿。
收拾好后,杨婉玉给他把脉,说道:“应该能熬到睿国都城了……”
正巧这时,红袖又按照杨婉玉的吩咐,端了吃食和汤药上来。
沈安言觉得被窝里太暖了,自从他身体变差后,每年冬天都会手脚冰凉,无论被窝里放多少个汤婆子都没用。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温暖,不愿意起来。
杨婉玉看他面色红润,眼底还有舒服的困意,也不舍得再折腾他,但药还是给他灌了,之后看向红袖说道:“等他醒了再重新热过,东西一定得吃,知道吗?”
最后那话自然是跟沈安言说的。
沈安言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困意战胜了意志,他胡乱地点点头,
等他睡着后,杨婉玉才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玉凫正在给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包扎,而那男人看到杨婉玉后,下意识要站起来,却扯到了胳膊上的伤。
杨婉玉蹙眉道:“先把伤口包扎好。”
男人憨憨地笑了笑,赶忙坐好来,却又迫不及待地看向杨婉玉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这个方法果然是有用的……”
男人眼睛亮了起来,激动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有用的!”
杨婉玉看着他的胳膊,却又说道:“但也只能解一时之忧,时间久了,效用也会逐渐减弱。”
闻言,男人着急道:“那怎么办?”
顿了顿,他又索性道:“那也没事!我皮糙肉厚,血多,到时候多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