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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千语微微一怔,连连点头:“好的!”

说完弯腰放下花束,转身走开。卓岳栾等千语走开后,才有些艰难地换了个姿势,席地而坐。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开口时,双眸已然猩红湿润:“明珠……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一直以为……你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快乐,很幸福,可没想到,等我再回来,却已是阴阳两隔。”

“当年,我回来探亲,跟你见完那次面回到队里,没过几天便接到一个紧急任务……事发突然,我只来得及留下一封遗书,便去执行任务……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了许久,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可能活下来,即便能留着一口气,也不可能再睁开眼睛……”“我躺了好几个月,像死了一样地躺着……可我最后还是醒了过来,我不舍得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就这样失去你。可我醒来后,却面临……”男人顿住嘶哑的声线,一手抓着自己的右腿,手指因用力过度,手背上都迸出嶙峋的青筋。“我用了两年时间,才能重新回到古镇,回来看你,我想象着再见你时的模样,激动得整夜都没睡着,可却不料……还没见到你,就听老贺说,你已经嫁人了,连孩子都生了……”“明珠,不怪你……是我不好,我消失了那么久,你肯定以为我是不要你了,你一定很伤心很失望吧……所以,你连我的书信都不肯回复。”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那个男人并不是真心爱你?你是不是跟我赌气,就随随便便找了个人把自己嫁了?傻瓜……你这样惩罚自己,多傻……”“听到你女儿说,你的婚姻并不幸福,连带着她也未能成长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就好像当年那颗子弹射穿胸膛时的痛楚一样……我听她说,那个男人对你不好,对她也不好……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眸光透过模糊朦胧的水雾,瞧着墓碑上的那抹黑白人影,沙哑地道:“我竟幻想着……也许,这孩子是我的,我又想,你是不是怀了我的孩子,又找不到我,阮家闺秀,怎么可能未婚生育……所以你匆匆找人下嫁,而那个男人正好贪图你们阮家的家世——”“很可笑是不是?我们就那一次,不可能的对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做,我违反了纪律,作风不端正……所以我遭了惩罚,差点从战场上回不来。”

“我想……就算你能怀上我的孩子,你那么恨我,也不会生下来……我怎么敢这样想呢,我伤害了你,辜负了你,老天爷又惩罚我了……”“明珠,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父亲。所以,你没跟着我也好,不然……你也没有当母亲的权利。造化弄人啊……我命该如此,就是连累了你,对不住……”卓岳栾说到后来,有些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无逻辑,多数呢喃的都是悔恨,道歉的话。山下,杨千语站在树荫里,时不时抬头看看山上的台阶,好一会儿,不见卓岳栾下来。她好奇卓叔到底跟母亲说些什么,可又礼貌地没去打扰。手机响起,她看着来电显示,微微皱眉。这家伙……就离不开她是吧?一会儿看不见就要打电话!“喂,干嘛?”

她语气淡淡,封墨言比她更冷更淡,“你跑去哪儿了?这都中午了还没回来。”

“我在外面谈事呢。”

“谈什么?”

“想办法筹钱呗!”

因为巨额资金解决了,杨千语说话带着一股子轻松随意,尾音还有些小得意。可封墨言一听就不放心了,态度更加严肃:“你在哪儿筹钱?跟谁在一起?杨千语,我昨天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这些事我来操心,不要你管!”

她本来还准备给封墨言一个惊喜的,谁知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低吼起来,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脸上的轻松释然都冰封了。顿了顿,她强忍着想直接挂电话的冲动,解释道:“我在墓园,陪卓叔看望我妈妈,中午来不及赶回,你让别人给你订餐吧。”

“你跟那个卓岳栾在一起?你跟他开口借钱?”

封墨言不知哪里来的火,咄咄逼人。杨千语一听,也很刚地怼回去:“对!我跟他开口借钱了,你要怎样?”

“你跟人家很熟吗?动不动就开口借钱,不怕人家对你有什么企图?这种级别的商人,无利不起早,你以为他是大慈善家?杨千语,你都当孩子妈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女,你有点脑子好不好?”

如果说封墨言前面的态度只是让杨千语心头不爽的话,那这几句恶意的诽谤跟嘲讽,就完全点燃了她的怒火。“封墨言,你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小人之心去揣度别人?卓医生给你做手术,你别别扭扭,阴阳怪气!卓先生愿意出手帮我们,你更是把人家想得居心叵测,不安好心!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值得你尊敬、称赞的好人吗?”

“当然有,可这样无缘无故就对你好的人,你不觉得很奇怪?”

“不觉得!他曾深爱着我妈妈,这么多年过去,都念念不忘。我很尊敬他,钦佩他,就把他当做长辈而已。况且,我也不是白白接受这些帮助,我会努力回馈的!”

杨千语气横横地说完这话,那边还没回复,她看到车里坐着的小赵秘书突然推门下车,快步朝山上走去。她转回身一看,是卓岳栾下来了。不过,不知怎么回事,他走路有点跛、慢。小赵秘书上去后,要搀扶他,被他缓缓摆手婉拒了。杨千语以为他到底是年纪大了,在母亲墓前蹲了太久,腿麻,也未多想,只匆匆跟那边交代了句,挂断电话。“卓叔,您……还好吧?”

杨千语快步走上台阶,见卓岳栾眼眶泛红,心里一惊,关心问道。卓岳栾笑了笑,照例是慈爱的面容,“没事,跟你妈妈说了许多心里话,憋了好多年了,说出来……心里好受许多。”

“那就好,我妈妈若在天之灵,听到您那些话,肯定也安息了。”

这是杨千语的真心话。在她看来,妈妈的婚姻极其不幸,又人生苦短。若泉下有知,见生前的恋人来看她,且一直都记着她,肯定会很欣慰,那些苦难也能稍稍减轻一些吧。他们一起下山,还没坐上车,杨千语手机又响。低头一看,还是封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