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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人冰冷得叫人不敢抗拒,卓易霖自然也不敢激怒她,于是,立刻停下脚步。“小茹,你先下来,你这样很危险。”

卓易霖试图安抚她,寒风中,紧绷的声音被吹得七零八落,夹杂着颤抖。冯茹保持着扭头的姿势,目光凄惨地盯着卓易霖。她身子时不时战栗一阵,显然也已经坚持不住了。“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不管我们了么……其实,我也不想拖累你了,活着好累,好难……我想我妈妈了,我想去找她。”

自言自语般呢喃着,冯茹又转回头,看着面前的半空。她太懦弱,太胆小。没有活下去的坚强和勇气,也没有一跃而下的决然和狠心。她有时候想,当年那场大地震,怎么不直接把她带走呢?一死百了,什么痛苦都没了。卓易霖听着这话,联想到冯倩也已经离开人世了,心头悲痛更重。他打过电话,也发了微信,但冯茹一直关机,估计还没看到这消息。所以,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万一她受不了刺激,直接——脑子里飞快地思量了一瞬,他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小茹,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手机关机……你姐,她……医生说她撑不住了,你快点下来,去看看她吧,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冯茹再次回头,目光空空地盯着卓易霖。怔愣了好几秒,嘴唇蠕动……“我姐……姐——”卓易霖又悄然朝前靠近了一步,语调更加温柔:“小茹,你姐一直等着你,她想再看看你……乖,我们去看看她吧,让她安安心心的……”后面的话,卓易霖说不出来——冯倩去世的一幕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早已干涸的眼泪又簌簌下落,冯茹沙哑地呢喃:“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小茹……你姐没怪你,不要多想……”卓易霖见她有些走神,一边安抚着,一边又往前探步,而后,趁她不注意时,突然飞扑上去,将人抱住拖了下来。救援人员全都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将他们扶起,把冯茹带离天台边缘。卓易霖本就生病了,再加上冯倩去世的打击,这会儿又狠狠摔在地上,一时间,浑身脱力,被人扶起后双腿还有些虚软。冯茹像如梦初醒一般,这会儿也不寻死觅活了,而是嘴里呢喃着“姐姐,姐姐……”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儿。卓易霖深呼吸,强迫自己又清醒一些,踩着虚浮的步伐上前拉住她:“走,去医院,见你姐最后一面。”

冯茹不再反抗,被他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天台。回到医院后,电梯里,卓易霖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几度想开口告知实情,又不忍说出。就让她以为姐姐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吧,能少悲痛一分是一分。可没想到,他们刚出电梯,一个蒙着白布的病床从眼前推过。卓易霖认识那名医护,连忙叫住。冯茹定睛一看,也认出经常照顾姐姐的医护,视线下落停留在那方白布上,她突然反应过来!“姐!姐——”惊惶凄厉地叫了声,她几乎是跪地扑过去,趴在床边抱住了那方白布。卓易霖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后,这才悲痛地道:“你姐病危时,医院联系不到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刚过来时,她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我打你电话,关机,给你微信留了消息,你肯定也没看到……你姐,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姐……你醒醒,姐……你不能走,你走了留下我一个,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冯茹不知有没有听进这些话,她只顾抱着逝去的亲人,痛苦哀嚎。白布头端被掀下来一角,脸色苍白失去体温枯瘦脱相的冯倩,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妹妹如何痛哭哀嚎,悲戚呼唤,都再也不会醒来了。护士理解家属逝去亲人的剧痛情绪,便一直在旁边等候。可人死不能复活,现在按程序必须送往冷冻室了。所以,由着冯茹哭泣哀嚎了一阵,护士上前形式化地安慰了几句,让她放手。可冯茹哪里肯听。不但不听,她还突然脸色凶狠狰狞地看向护士:“是不是你们害死我姐?是你们对吧!你们想让她安乐死,我不同意,你们就趁我不在时,对她下手了是不是!”

情绪极度悲痛之下,冯茹破口大骂,胡乱指责。护士听不懂中文,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但看着她大吵大闹的举动,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脸色也严肃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卓易霖赶紧拉住冯茹,“小茹你别闹了,医生护士都尽力了,你不要这样。”

“尽力?尽力了我姐怎么会死?她本来……本来好好地,突然就……呜呜呜……姐,我不要你走,你不要抛下我,呜呜呜……”冯茹本就在对面楼顶冻得浑身冰冷,意识都快不清楚了,这会儿又遭受亲姐姐去世的打击,双重折磨之下,哭着哭着一口气上不来,突然昏厥过去。卓易霖忙一把抱住她,艰难地把她从床边扒拉开,然后交代护士把冯倩推走。护士重新理好白布,推着冯倩走远了。卓易霖一直目送着,直到车床入了电梯看不见。怀里,冯茹还昏迷着,整个人软绵绵塌在他手臂上。他也体力透支,支撑不住,只好叫来医护帮忙,把人弄到病房去躺下。冯茹这个情况,他是万万不能离开的。否则人醒来,极可能想不开又去自寻短见。原本下定决心要跟她们姐妹划清界限的,没想到事情发展急转直下,现在,就算是个陌生人,他也不能抛下不管。何况,还是冯茹。一切安顿下来,他疲惫地坐在一旁,眼神怔怔地盯着未知名的地方,整个人沉默到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直到,手机“叮咚”一响,将他从入定的状态微微唤醒。取出手机,打开一看,费雪发来的微信。高兴地宣布:胡了个清一色大胡!一把上万!赢麻了!他也想高兴,但脸上沉重的悲痛让嘴角抬一抬都显得那么艰难。心里没有着落,突然之间觉得好累,好倦,好想有个依靠,好想有个怀抱。于是,他缓缓起身,忍过眼前一阵眩晕,挪着步子到窗前,拔通了未婚妻的电话。费雪那边,刚打完牌准备跟表亲们出去逛夜市,吃宵夜——她赢了钱得请客的,正要出门就接到卓易霖的电话。“你们谁开车,我接电话。”

一个表弟调侃:“是不是姐夫打来的?看你迫不及待的样子,我来开车吧!”

费雪把车钥匙抛过去,同时拉开副驾车门,接通来电:“喂~”卓易霖的嗓音破碎不堪,开口喊了句:“小雪……”费雪这边心神一紧,好像心里有根弦突然被人狠狠抽了下。只一瞬间,她便意识到那边出事了。“卓易霖,你怎么了?生病又严重了吗?还是出什么事了?”

她脸上的笑瞬间全无,急忙关心问道。“我没事……还好,不要紧……”他语无伦次,连续恢复了好几句,又沉默。费雪听出他情绪低落到极点,不像是生病带来的影响,突然就预感到什么,“那……是不是那位冯小姐的情况——”她不敢直言问出,怕冒犯,也怕更加刺激卓易霖。话音落定,那边继续沉默,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然,又静默了几秒,卓易霖才低哑沉痛地开口:“冯倩……已经走了。”

费雪眼睫一抖,瞬间红了眼眶。不是矫情,她是真的伤心,悲痛。毕竟,是一条人命。毕竟,是一个对她的未婚夫而言,那么重要的一个存在。虽然她心里埋怨过,觉得卓易霖照顾冯倩很麻烦,甚至一度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可如今,人走了,走得这么突然,搁谁心里都还是无法接受的。“卓易霖……你,你要好好的……”费雪捂住口鼻,转头看着车窗外,深呼吸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心疼地安慰,“你尽力了,这些年……你有情有义,不离不弃,花费了那么大代价,你真的尽力了,不要内疚自责……”那边一直没有声音,但费雪能听到他很压抑很沉重的呼吸,大概也想哭,但还克制着。费雪心急如焚。两人隔太远,她的安慰是如此苍白无力。她多想抱抱他,让他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可惜相隔十万八千里,连时差都有十个小时!“卓易霖,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好担心,担心你——”费雪越想越害怕,再开口时,语调也带着沙哑。一旁开车的表弟转头看了眼副驾驶,面露担忧,后座上的表亲们不明所以,有人拽了纸巾轻轻触碰她的肩,递给她。费雪接了纸巾,示意表弟停车。很快,车子靠边停下。“你们去玩儿吧,我有事,先下去了。”

推开车门前,她跟兄弟姐妹们交待了句。“姐,你要有事,我们就回去吧,不去夜市了。”

费雪拍上门,红着眼睛,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另一手对他们摆了摆,示意他们继续去。表弟想着给她独处的时间,也不敢多问,又见街边人来人往的,这个地段也繁华,打车方便,于是只好先走。费雪站在路边,身旁没了人,她才敢放心地哭出来。哭了一小会儿,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她很快冷静下来:“卓易霖,我知道你很伤心,可你还是振作点。你本就生病着,这样一弄,会更加严重的。冯倩那种情况,其实从另一方面想,走了也是解脱吧,她可以跟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其它亲人团聚了。只是……苦了冯茹,她就姐姐这一个亲人,如今姐姐走了,她孤苦伶仃的,肯定受不了……你多陪陪她。”

卓易霖没想到费雪能设身处地地说出这番话来安慰他,心头一暖,顿时好受了许多。想到冯茹,他转过身看向病床这边,语调喑哑地道:“冯茹她……她受不了刺激,昏过去了,现在还没苏醒。”

费雪一听,心里又难受起来,之前对冯茹的种种看法也都淡化许多。“她这一生……也的确够悲惨了……你好好陪着她吧,不过,更要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嗯,我没事……”“你声音都哑了,还说没事……”费雪站在街头,没再流泪了,可夜里寒冷的风吹得她直哆嗦,心都凉透了。“没事……我是医生,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卓易霖还反过来安慰她,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挂断电话后,费雪短暂思索了翻,而后打开订票app查看飞往瑞士的机票。最近的直达航班竟然没有票,要想尽快赶过去,只能中途转机。纵然这样,她也没有犹豫,立刻订了机票。路边招手唤来出租车,她马上回自己在幸福里的住处,收拾行李,拿证件。太仓促,她连回家跟父母说一声都来不及,只在去机场的路上,给妈妈打了通电话。“小雪,你怎么了?刚豪伟问我,你回来了没有,我说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他说你中途下车了,哭得很厉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雪,你别吓我,怎么了?”

费妈妈刚得到消息,也正准备打电话问问女儿的,正好就接到女儿来电。费雪这会儿平复不少,但声音依然着急:“妈,卓易霖那边……那个女孩儿去世了,他情绪不太好,人也生病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我要过去陪他。”

“你去陪他?现在?”

费妈妈大吃一惊,“你这也太……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这要是近,我也不说什么,可这在欧洲啊!大过年你一个女孩子……”“妈,我跟他都订婚了,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他遇到伤心事,我陪他一起度过这是理所应当的啊!”

费妈妈知道女儿的脾气,说再多也是徒劳,只好叮嘱:“那你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跟我保持联系。”

“好,我知道了。”

费雪应了句,临挂电话前,突然想到什么,莫名感性地说了句,“妈,对不起……我都这么大了,还总是做一些让您跟爸爸操心的事,我太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