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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北泽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更没站起来,只是抬眸看着她,像是在审视,斟酌,是不是合适。

蒋甜韵见他犹豫,好像不相信自己似的,她微微把头转过来,将缠住的头发展示给他看:“快帮我一下,我自己弄不开。”

男人清楚地看到头发确实被她手腕上的镯子缠住了,这才起身,有点局促地走上前。

“我,我怕弄疼你……”

“没事的,总得解开啊!”

她都这么说了,宫北泽只好上手。

那头发正好缠在手链上的卡口处,绕了很多圈。

宫北泽一开始有点放不开,两手生硬地去扯,发现不行,他只好弯下腰,皱着眉认真地看那发丝是怎么缠绕的。

而蒋甜韵,被发丝勾着的那只手依然抬着,靠在后脑勺处,另一手却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拿起了手机。

宫北泽的注意力都在发丝上,没注意到女人打开录像功能,摄像头调成了前置。

大概一两分钟过去,宫北泽舒了口气,直起身来。

蒋甜韵立刻不着痕迹地把手机铺在桌面上。

“终于解开了,还是扯掉了几根头发。”男人把指尖撩下的发拂落在地,不好意思地道。

“没事,能解开就好,不然得拿剪刀剪了。”

蒋甜韵回头看着他,眼角眉梢依然带着温婉的笑意。

宫北泽回到位置坐下,继续用餐。

女人细细注视着他。

刚才的近距离接触,她呼吸加速,心如小鹿乱撞,尤其是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脖颈时,更是激起她浑身一阵荡漾。

可反观宫北泽,他脸色平静,心如止水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蒋甜韵心里的浪潮又缓缓跌落。

“阿泽……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吗?”迟疑了这么久,她终于还是问出这句话。

宫北泽都没抬眼看她,淡淡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蒋甜韵厚着脸皮,豁出去了,“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单着,你心里肯定还是有我的,我们以前那么好,青梅竹马,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不就是怨我、恨我吗?这说明你还是放不下过去,忘不掉我……”

宫北泽没等她说完,英俊的脸庞便流露出轻蔑讥讽的笑弧,“你想多了,我这些年单着,不是等你,只纯粹没遇上合心意的;我对你避而不见,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我挺感谢过去那些年,你对我的照顾,诚如你自己当年所说,就像我的姐姐,何况你比大多数姐姐对弟弟都好,我是真心感谢你让我体会了把当弟弟的感觉。”

这些话满带讽刺,字字诛心,仿佛浸着盐水的鞭子抽在人最柔软的心尖上。

蒋甜韵红了眼眶,连连摇头,起伏的情绪让她有些失声:“不是的……阿泽,你别这样说,这样我心里好痛……我承认是我错了,我把自己的前途事业看得太重,我以为你会一直无底线地包容我,等着我,我以为等我功成名就,你会更爱我……”

宫北泽听她说出这番恬不知耻的话,平静冷硬的心终于有了波澜起伏。

真是相见不如不见。

不听到她这番话,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起码还有点点余温。

而现在,昔日美好荡然无存,她的形象更是龌龊至极。

世人都说男人渣,瞧瞧,女人渣起来,哪还有男人的事儿。

“蒋甜韵,你追求事业前途,本没有错,只是你不该奢望别人陪你一起等。何况,你都离婚了,才想起来回国找我,这让我怎么相信你对我所谓的爱?因为你爱我,所以你跟别人结婚?”

他说完,忍不住冷笑了声,索性放下筷子,跟她好好算算账。

“你谁都不爱,只爱你自己,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你自己好。就算我们现在能走到一起,我也不过是你一时的慰藉而已,将来若遇到什么事需要牺牲我,你照样会毫不犹豫地再把我踢开。”

“不是的,我已经后悔了,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要是肯原谅我,我保证,这辈子我都会好好爱你,再也不惹你伤心,阿泽……”

她话没说完,宫北泽站起身来,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算了,不论好坏都过去了。你如今功成名就,光鲜亮丽,即便离过婚,想找个男人也还是易如反掌——只是,别再来恶心我。”

丢下这话,宫北泽大踏步地拉开包厢门,扬长而去。

“阿泽!阿泽!”女人起身去追,可走到门口,见那人决绝的背影,她又停住了。

泪水滑落,她恨恨地拿手背抹了下,眼眸中溢满不甘。

————

夜风浸着凉意,迎面而来,令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宫北泽拎着老板打包好的菜肴,出门上车。

可当要启动车子时,他又停住了。

脑海里浮现着蒋甜韵梨花带雨的模样,耳边回荡着她认错道歉的哭泣,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刻,心中没有释然,反倒更激起他的怒意。

她怎么能那样理所当然?

居然以为她一走了之,胡乱下嫁,如今离婚回国,还能跟他复合?

他宫北泽看起来就这么卑微窝囊没骨气?

一个人坐在车里抑郁了很久,直到手机响起,他才蓦地回神。

拿过手机一看,是跟他冷了几天的贝蒂。

他顿时来了精神,启动车子时顺带接通电话:“喂……”

虽只是一个字,但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而那边的洋妞,沉默了下,才别别扭扭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正在回来的路上,怎么了?”

“也……也没什么,就是……家里水龙头坏了,水流了一地……”

“什么?水龙头坏了?”宫北泽大吃一惊,连忙又问,“哪里的水龙头?厨房还是洗手间?”

“洗手间……”

“怎么坏的?”

贝蒂突然就不耐烦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懂,反正就是坏了,水一直流……你再不回来,你的房子就要被水全部泡了!”

说完这话,她没等宫北泽回复,便生气地挂了电话。

宫北泽不敢耽误,一想着全无泡水,赶紧脚踩油门往家赶,也没心思去伤春悲秋了。

别墅里,贝蒂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那喷泉一般的破裂水管,几次尝试走近关水闸,都因为水流太大,水花太冰,冻得她又倒退回来。

幸好,有一部分水流进了浴缸,否则全喷到地面的话,真要水漫金山了。

宫北泽赶回来时,客厅地面都是水了,衣服湿透大半的贝蒂,正拿着拖把手忙脚乱地截住水流。

他放下手里的保温袋,急忙上前:“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水管怎么会裂呢?”

贝蒂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朝浴室走近。

刚走到门口,哗啦啦的水花扑过来,他闪躲了下,还是硬着头发屏着呼吸走进去。

贝蒂跟在他身后,左闪右闪地看他要干嘛。

宫北泽进去,见破裂的水管是洗手台下面那根下水管,先拿了毛巾想去捂住,结果不行。

他只好把盥洗台的门关上,转身去找浴室进水阀门。

但水压大,小小的门刚关上,又被顶开。

贝蒂正好站在门口,躲闪不及,迎面被碰了个透心凉。

听她一声尖叫,宫北泽回头看了眼,“你先出去,我来弄。”

“你确定可以?要么找人来……”

“不用!”

说话间,宫北泽已经找到了进水阀门,马上拧紧。

顷刻间,破裂的水管停歇了。

“好了……”他站起来,喘了口气,双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又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贝蒂也冻得瑟瑟发抖。

“你去房间浴室洗个热水澡,别冻感冒了。”男人叮嘱。

“那……那你呢?”他的衣服湿的更透。

“我没事,先把地上的水处理下,不然家具都要泡坏。”

“噢……”

贝蒂上楼回房洗澡换衣服去了。

宫北泽站在浴室,看着满地的水,头大。

用拖把拖显然效率太低,他索性把家里的浴巾全都翻出来,铺地上,这样吸水快。

等浴室的水清理得差不多了,他蹲在地上歇息时,视线瞥到了盥洗台下面的小柜子。

他这别墅的装修,材料都是很好的,又没年久老化,怎么会水管破裂呢?

怀着满肚子疑惑,他凑过去研究那根爆裂的水管。

一番查看,发现是水管褶皱处裂开了。

但再细细看,那处“裂痕”,明显有着人为破坏的痕迹。

宫北泽大吃一惊,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人为破坏的。

这……

他转头看向门外,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

这一笑,心情也跟着好转不少。

贝蒂洗了澡,换好衣服出来,走到浴室门口问他:“弄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宫北泽把弄脏的浴巾全都扔进了浴缸堆着,等明天阿姨上班后来收拾。

“弄好了,没事。这个浴室就先别用了,我明天找工人过来换水管。”

他走出来,看向洗完澡越发肌肤清透的女人,脸色带着淡淡笑意。

“你吃晚饭没?”

“吃了些……”

“我带了好吃的回来,你快去看看。”

贝蒂冷冷淡淡的眼神,瞬间亮起几分,“你还记……”

她想说,你还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啊?

刚开头,想起两人这几天在闹别扭,她就及时打住。

宫北泽将她所有的心理情绪看得一清二楚,笑了笑宠溺地道:“我答应的事,当然记得,快去吃吧。”

贝蒂脸色别扭,但身体很诚实,转过身便朝客厅走去。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宫北泽有没有发现水管是被人为切坏的。

她知道今晚这家伙去跟“前任”吃饭了,她在家呆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两人这几天闹别扭,她一直没有搭理这人,所以也拉不下脸面主动去询问情况。

等到后来心急难安时,她突然想到这个馊主意。

家里水管爆了,他肯定得结束约会立刻赶回来处理吧?

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天随口一说的话,给她带了吃的回来。

在餐厅坐下,贝蒂打开保温袋,从里面一样一样取出晚餐。

尝了尝,她脸色惊喜地打开。

太好吃了!

宫北泽回房迅速冲了凉,等换好衣服出来,贝蒂还没吃多少。

他在女友身边坐下,拿起筷子看着面前整齐摆放的餐盒,兴致勃勃地问:“哪个好吃?”

贝蒂看他一眼,“你也没吃晚餐吗?”

“没……”他回了句,看着女友碗里的菜,自己也夹了一筷子。

女孩儿停住动作,盯着他,其实很想问:你不是跟哪个蒋甜韵一起吃饭吗?怎么会没吃呢?

可她还有最后一点小别扭,不想问。

但宫北泽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她都“故弄玄虚”来打破多日来的坚冰了,那他作为男人,也该大度点,顺着女友的心思演下去了。

“晚上跟蒋甜韵吃饭,但聊的话题不开心,我没吃几口就走了。要不是等老板做这些菜,我早就回来了。刚拿到这些菜坐上车,就接到你的电话,说家里水管爆了……”

贝蒂听他解释,面上反应平平,但心底里,早已把这些日子对他的失望和不满抹平了。

她低低应了句,这才顺着话问:“你们聊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就是过去那些事,以前执着于想要一个解释,如今听到了,觉得也没什么……”

“意思就是……你跟她,不会再——”

宫北泽看向她,故意问:“不会再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什么都没有……”

男人又笑,“你这中文进步神速,都会绕口令了。”

“……”贝蒂沉默,不回应了。

他低头继续吃,同时沉沉缓缓地说:“我跟她早就不可能了,以后,顶多算是普通朋友。”

贝蒂依然沉默,但心情摇摇晃晃,渐渐迎来了晴天。

这几天,她还一直想,这家伙坚定不移地表示不跟她回去,是不是因为那个蒋甜韵回来了。

她还以为,这家伙肯定就等着自己回国,两人自然分手后,他就跟蒋甜韵复合去。

现在听他说,“早就不可能了”,她心里莫名就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