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在意麾下生死？”林朔面色一变。
“不错，此人用兵，如同神明执棋，双方士卒乃至百姓之生死，从不在他的考虑之内。”雪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晦的厌恶，“因此所用之战术，往往极其大胆，让敌人防不胜防。”
“如此用兵，必然损伤极重。那他麾下士卒岂肯听他号令？”林朔大惑不解。
“这就要归功于北雍宣德帝的远见了。”雪羽难得叹了口气，“北雍民风尚武，闻战则喜，本就极难应付。而宣德帝更是创出二十等勋爵制，北雍将士若是为国捐躯，其家人可升爵一级，享受种种待遇。若是打了胜仗，赏赐更是丰厚，足以让一户普通人家从此衣食无忧。”
“有如此体系激励士气，北雍将士在战场上悍不畏死，战力极强。因此虽然叶云州心如铁石，但由于战绩颇佳，愿意在他麾下效命的士卒仍然不在少数。”
这番话落在林朔耳中，却是让他恍惚间仿佛见到了前世蓝星上那个横扫群雄的耕战强国。
“原来如此，有此勋爵体系，叶云州当真是如鱼得水。”林朔微微点头，“但此人用兵之道，令我心生厌恶。”
虽然说慈不掌兵，为将者在关键时刻不能妇人之仁，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视人命如草芥。
若是为将之人心中没有了对生命的敬畏，那么只会沦为一台杀戮机器，于国于民又有何益处？
这个叶云州，令我厌恶！
这是林朔第一次感受到心中的为将之道，也是第一次理解“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的意思。
“哦？”雪羽有些诧异地看向林朔，旋即笑道，“我也不喜欢。”
两人说话间，苍狼骑兵已旋风般冲到护城河外。沿着护城河向两侧疾驰，利用娴熟的骑射功夫甩出一阵箭雨。
“用骑兵攻城？真是老套的下马威。”林朔冷笑。
“架盾！”程远风大吼。
数十面大盾严丝合缝，将忘川营驻守的这一段营墙挡得结结实实，让苍狼军的骑射无所建树。
林朔环顾两侧，只见其他墙段的赤炎军在各自统领的指挥下同样冷静应对，并未出现慌乱。
“来而不往非礼也！”林朔看了一眼沈毅。
“弓弩手，放！”
护城河距离营墙不过十余步的距离，自然在弓弩射程之内。有大盾的掩护，弓弩手得以从容地进行反击。
仅仅林朔的忘川营，一轮齐射就让二十多名苍狼骑兵落马。
剩余的骑兵并不停留，顺着小型护城河向东、西两面营墙呼啸而去。
“试探结束，正主也该出现了吧？”不理会那些骑兵，林朔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北方。
只见骑兵过后，黑压压的步兵方阵缓缓推进，一员大将手持极为少见的四棱锏，面无表情地看着赤炎营墙。
北雍虽以骑兵见长，但步兵亦十分精锐。林朔粗粗一扫，城下皆是精锐的重装步兵，人数不下三万。
而更吸引人注意力的，还有步兵阵后那一排气势骇人的大家伙。
“叶云州，你们苍狼军是输急眼了吗？”一道雄浑的声音在营墙上响起，镇守北营墙的同样是赤炎军的地煞骁将--赵寒熙。
此人年纪不到四旬，两鬓却已斑白，满是沧桑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锐利。
“区区三万步卒，就想攻下我西线大营？如此骄狂，看来你们苍狼军不过如此！”
“还是说知道打不过我赤炎军，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来来来！尽管放马过来，让你们知道我老赵的厉害。”
赵寒熙嘴上不停，一句接一句地嘲讽叶云州。
“我们这位赵将军一直这么、这么健谈的吗？”林朔本来想说“嘴贫”，硬生生忍住了。
不怪林朔吐槽，不开口的时候，这赵寒熙看上去像个历经风霜的宿将。结果一开口，瞬间变成碎嘴老太婆。
反差之大，让初次见识的林朔目瞪口呆。
“朔哥你有所不知，赵将军最擅长扰乱敌人心态，和他作战的对手，十分的实力最多用出来七分。”顾飞在西线大营日子更久，开口解释道。
林朔点点头，每位将领都有自己的作战风格，犯不着奇怪。
城下的叶云州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任他赵寒熙如何碎嘴，就是一言不发。缓缓地抬起四棱锏，指向赤炎大营。
“风！”“风！”“风！”
一阵乌云从叶云州的身后升起，那是弓弩手齐射形成的箭雨，威力远超刚才的骑兵奔射。
“格老子的！一句话不说就开打，这叶云州还是这般人狠话不多啊。”赵寒熙的嘴上功夫再厉害，人家不接招也是没辙。
早有准备的士卒们架起盾阵，将猛烈的箭雨挡住。
“杀！”借着弓箭手的掩护，苍狼军的重装步兵迅速展开攻势，利用云梯和木板迈过小型护城河，直接向着营墙冲来。
“反击！反击！”各处校尉纷纷大吼。
赤炎军的营寨毕竟不是真正的城池，一丈多高的营墙也谈不上铜墙铁壁，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苍狼军登上营墙之前，用弓箭造成杀伤。
“老沈，看你的了。”这一战还不知道要打多久，林朔不打算一开始就使用将魂之力开启战阵。
“交给我！”沈毅立刻带着弓箭手将手中的箭矢向城下倾泻。
现在的忘川营，各兵种之间的配合变得越来越娴熟。程远风掌管盾牌手和长槊兵，沈毅掌管弓弩手，两人远近搭配，相得益彰。
然而苍狼军显然是有备而来，重装步兵全身披挂，又配备坚盾，赤炎军的箭矢很难穿透对方的防御。
只有像沈毅这样的神箭手，动用气血之力和战技，才能稳定地制造杀伤。
“统领，这样下去苍狼军迟早要登上营墙。”百里千川在一旁看得清楚，只靠弓箭恐怕无法阻止敌人的攻城。
“无妨，吩咐下去，准备白刃战。”出现如此情形，林朔并不意外。
苍狼军毕竟是天下闻名的精锐，要是连营墙都冲不上来，那才是让人惊掉大牙。
“只是....”林朔担心的是远处那矗立成一排的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