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林朔一惊，碧蛟军镇守荆襄九郡，牢牢挡住离江上游的西蜀，使其无法顺江而下攻击，这才有了玉陵城和三吴之地的繁华。
如此一支劳苦功高的军团，怎么就成了孝文帝的眼中钉？
“或者说，不仅仅是当今陛下，是从二百年前开始，我楚家对于南齐皇室而言，就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楚星阳摇头苦笑。
林朔没有说话，他知道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会涉及到历史的秘辛。
“四百年前，大周崩碎，南齐太祖衣冠南渡，在这烟雨江南与上官家联手创建了大齐王朝。太祖虽然雄才大略，可毕竟根基浅薄，因此不得不与各地世家合作，约定共治天下。”
“上官家作为千年世家，自然开始在最为繁荣的扬州三吴之地开枝散叶。但是离江中游的荆襄之地，还有一个盘踞了数百年的豪门大阀，青阳家！”
“青阳家？”这个极其少见的复姓，让林朔瞬间联想到了燃天君青阳昊空。
“青阳家虎踞荆襄，带甲二十余万，若是顺江而下，数日便可打到玉陵城。”楚星阳继续说道，“鼎盛时期，青阳家主甚至被南齐皇帝邀请同坐龙椅，出入起居，与帝王无异。”
“后来这青阳家反了？”林朔穿越前的历史可不是白读的，这种情况还想着过安稳日子，那才是痴心妄想。
“不错，反了。”楚星阳有些诧异地看了林朔一眼，“准确地说，是被上官家逼反的。”
“对于有心在江南布一局大棋的上官家来说，这青阳家同样是不可不除的大患！”
“上官家一面暗暗拉拢三吴和荆襄的中小世家，一面不断怂恿历代南齐皇帝削藩，试图将青阳家瓦解。”
“在退无可退之下，二百年前，青阳家怒而起兵，与南齐军会战于这滔滔离江。”
林朔、南黎辰和历永年三人听得全神贯注，这等秘辛哪怕是南黎辰也只是听说过只言片语。
“但是那时候，大多数世家已经站在了上官家一边，无数的将领、士卒、粮草补给汇聚，让南齐军的战力首次反超了荆襄军。”
“当时我们楚家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先祖追随南齐大军荡平了青阳家。也正是由于楚家的弱小，在那次大战之后，竟然意外地获得镇守荆襄九郡的资格。”
“但为了避免前车之鉴，皇室怎么会容忍你们楚家成长到今日这个地步？”南黎辰作为世家嫡子，对于这一套可谓从小耳濡目染。
按照道理来说，后来的南齐皇帝为了避免再出现第二个青阳家，一定会对新上任的楚家百般节制才对。
可看看现在的楚家，一位传世神将，十五万碧蛟军。
如此战力，已经不亚于当年的青阳家了。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那场大战持续了三年，导致国力大损。结果大战平息之后的第二年，西蜀趁我南齐虚弱，兵出横断山，顿时夺走了荆楚的大半。”
“为了抵御西蜀，时任齐帝不得不放松对我楚家的节制，改为全力支援。”
“也就是在那一战，我楚家出现了一位绝世天骄，不仅在逆境之下屡屡反败为胜，更是通过战场铁血的历练，突破为传世神将！”
“那也是南齐历史上的第一位传世神将。”
“怪不得。从此以后，你们楚家便不再受到玉陵城的节制了。”听到这里，林朔了然。传世神将几乎可以自立一国，楚家有这位天骄坐镇，南齐皇帝的意志便再也影响不到荆襄。
“我楚家无意掀起战火，但是青阳家的血腥覆灭让先祖胆寒。为求自保，我楚家二百年来不断笼络荆楚世家，将整个荆襄九郡打造成铁板一块。而历代齐帝也害怕再出现一次那样的鱼死网破，对我楚家也是以安抚为主，并世袭桓武王爵位。”
“我说怎么一百多年以来，大齐连个公爵都没有多封一个，却保留着唯一的异姓王。”南黎辰说道，“只是如此一来，你们楚家和皇室只是维持着明面上的和睦，桌面之下必定暗流不断吧？”
“那是自然。碧蛟军的装备补给，兵部从来不调配一丝一毫；而荆襄九郡的财税自然也全归了我楚家，不会有一条税船运往玉陵。”说到这里，楚星阳有些傲然。
林朔咋舌，如此这般，已经无异于诸侯王了。皇室与楚家经过二百年的时光，已经从猜忌变为了彻底的敌视。
“尤其是近十年来，不仅孝文陛下年老多疑，上官家更是在策划着什么，明里暗里在对我楚家下黑手。”楚星阳愤愤地挥了一下手臂，“我有预感，离江中游和下游的均势不会持续太久，必然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林朔点点头，别看楚二公子平时不怎么靠谱，在大势上的判断还是十分准确的。
“但是既然情势如此，陛下又怎么会同意老楚你来洪武阁修习？这不是，这不是...”南黎辰憋了半天，“养虎为患”这四个字终究是没说出口。
“我看陛下怕是要将老楚扣在这玉陵城了吧。”林朔接话，“以武道圣地的名额为诱饵，就算是渊天君明知是计，也会把老楚送过来的。”
转身看向南黎辰，林朔幽幽地说道：“我们两个能来洪武阁修习，怕也有这一层意思。”
“这，唉...”虽然从身份上来看，历永年作为北军更应该站在孝文帝一边。但作为烈性男儿，见到如此令人心寒的手段，也只能是无奈长叹。
“你们不用担心我，只要荆襄有我父兄镇守，我在这里就是安全的。”沦为质子的楚星阳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睿智，“作为楚家次子，安安心心待在玉陵城，让陛下安心，反而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林朔无奈地点点头，如果楚家确实没有谋反的心思，那么这样的安排确实是维持现状的最好方法。
只是，其他人会愿意看到这些吗？
林朔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了出去，犹豫了片刻，看向楚二公子问道：
“你刚才说二百年前那场旷世大战，青阳家还有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