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多,罗一和丈母娘一家三口从火车站购票大厅出来……
“想吃什么?让吴筱她爸请客。”董丽洁很是大气。
吴海岩笑吟吟的接话:“行,我请。”
“那可得整点好吃的。”罗一老实不客气的搓了搓手,转头问吴筱:“吃啥?”
“问她干嘛,问你呢!”董丽洁佯装不悦
罗一凑吴筱身边,用不算小的声音嘀咕:“你是亲生的吗?”
“找挨揍是吧?”董丽洁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是亲听说过吗?你没挨过打吧?”罗一嘚瑟的问吴筱,见吴筱没听懂,指着刚刚挨拍的地方:“我!是亲生的。”
“……”吴筱撇嘴,绕过罗一挽着老妈的胳膊宣誓主权。
董丽洁揉了揉闺女的脑袋,宠溺的问:“咱不问他了,我大宝儿想吃什么?”
吴筱想了想,有点小羞涩的咕哝:“皮皮虾……”
“什么东西?”董丽洁没听清。
“虾爬子馅饺子,走着!”罗一帮忙翻译了一下,一马当先走到路边拦车。
“虾爬子馅饺子?你什么时候吃的?干不干净呀?”董丽洁先是狐疑,然后有点发急。
“别那么紧张,好像外面的饭菜都是洪水猛兽似的。”吴海岩安抚了媳妇一句,笑眯眯的揉了揉吴筱的脑袋:“咱闺女还挺会吃的,皮皮虾馅的饺子……走,尝尝去。”
吴筱没给老爹任何反馈,瘪着嘴理了下头发,绕到了老妈另一边。
吴海岩苦笑着看向媳妇,然后收获了媳妇送的一对白眼球。
不怪董丽洁和闺女一致对“外”,之前吴海岩答应的好好的,十一假期陪娘俩去沈城看望老丈人。结果事到临头,又要去外地搞调研。
罗一没注意媳妇家三口人的小别扭,路边拦了辆车,指挥着司机开到上次于丽娜领着大家去过一次的饺子馆。
吴筱和吴海岩中午吃饭了,没吃几口就停住了筷子。罗一和董丽洁一人半斤饺子下肚还没吃饱,罗一捡了吴筱的“狗剩”,董丽洁把老公剩的几个饺子吃了。
吃饱喝足,罗一靠椅背上满足的拍了拍肚子。顺了会儿气,打了个挺长饱嗝。旁边的吴筱嫌弃的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拖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罗一嘿嘿的笑,转头对吴海岩说:“吴叔,你食欲不行呀,半斤饺子都吃不完。”
“中午吃太多了,这才几个小时呀,没消化呢。”吴海岩心里多少有点高兴,不是因为罗一关心他,而是总算有人跟他说话了。
罗一知道吴海岩是因为肝病去世的,虽说病因大概率是抑郁加饮酒过量,但保不齐本身肝就不大好。
而肝不好,最明显的表征就是食欲不振。
罗一有心提醒一下,建议吴海岩有时间去查查肝功能什么的,又觉得直接说太突兀了。
正琢磨改怎么开口的时候,董丽洁说:“臭小子,有个事儿你帮着参谋参谋。”
吴海岩表情稍稍不自然了一瞬。董丽洁一开口,他就知道媳妇是想说自己的事。下意识的反应是排斥,随即又多少露出了点期待。
“说呗。”罗一从黄瓜丝里夹出快蜇头,在吴筱眼前炫耀了一下,塞嘴里美滋滋的嚼。
董丽洁瞪了罗一一眼,拿起筷子从黄瓜丝堆里翻出一小条海蜇塞闺女嘴里,转头喊:“服务员……再来一份拌蜇头,打包。”
“再打包两盘饺子,虾腰的。”罗一接了一句。
董丽洁估计自己晚上也得饿,又补了一句:“三份虾腰饺子,都打包。”
吴筱知道其中一份是自己的,小声说:“我要虾爬子的。”
“傻孩子。”罗一伸出食指敲了小吴筱的脑门:“虾爬子馅就第一顿好吃,热一下就没味了。”
“……”吴筱噘嘴表示不满,但没再坚持。
因为她知道,吃海鲜这方面罗一是“专业”的,说热一下就不好吃了,多半不会错。
罗一一番逗弄小孩似的幼稚行为让吴海岩很满意,主动说道:“这么个事儿,大港海产资源丰富。
这些年吧,渔民、养殖户各自为战,还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恶性竞争,长期以往对发展不利。我在考虑…能不能把资源整合起来,走统购统销的路子。”
整合海产资源这事儿罗一没听吴筱说过,不知道吴海岩最后干成了没有。
依着自己的经验琢磨了几秒,摇头说:“难。”
“难点在哪?”吴海岩兴致很足,掏出烟盒点了一根。
罗一也想点一根,不过忍住了。稍稍捋顺了一下思路,说:“统购和统销都难。
现有的渔民和养殖户,要么有自己固定客户和销路,要么走海鲜批发市场,或者卖给有销路的二道贩子。
两个问题,一,有固定客户和销路的人要不要把自己财路共享出来,共享出来的话有没有补偿。
那可是他们费了很大的心力才抓住的,长期稳定的收入来源,给什么样的补偿合适?”
吴海岩闷声想了一阵,点点头,示意罗一:“继续。”
“第二个问题,海鲜批发市场和二道贩子。这里涉及到的利益就更多了,而且……”
罗一看着吴海岩,加重语气道:“情况非常复杂!”
吴海岩知道罗一说的“复杂”指的是什么,点头的同时,眉头皱了起来。
不管是海鲜批发市场的固定商户,还是守着码头搞收购的二道贩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行皮子”或者叫“行痞子”。
既然用“痞子”来代指,是一帮什么样的人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了,养船的和搞养殖的也大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供与销之间有着太多的利益纠葛,别说着手捋顺了,想想都让人头大。
“你们一点具体的思路都没有吗?”罗一故意用了“你们”这个词,省的事情最后有头没尾的,吴海岩会尴尬。
“有一点,但还不成熟。”吴海岩稍稍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罗一叨咕一下。
抽了口烟,顺着罗一的话头说:“市里的想法是,以现有的供销社为基础,把架子搭起来……”
“哈~”不等吴海岩的话说完,罗一就没憋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看不起供销社呀?”吴海岩板起脸。
“我倒是很想看得起,问题是以前遍布城乡的供销社现在在哪儿了?”罗一虽然在笑,但问题非常尖锐。
“纵有万般不好,也无法抹杀供销社体系的积极作用。”吴海岩不满的说:“当年……”
“别提当年!”罗一打断吴海岩:“也别提那些商业极不发达的落后地区,咱就说普遍情况。”
“……”吴海岩不吭声了。
“早就被市场经济淘汰的古董罢了。”罗一给了定语。
吴海岩脸上有点挂不住,努力掰扯:“你的想法是偏颇的,供销社还是有自身优势的,比如……”
“比如落后的管理和深入骨髓的劣根性?”罗一笑呵呵的问
见吴海岩还是不服气,罗一收起了笑意郑重起来:“大港的海产以小海鲜为主,缺乏远销潜力。目标客户群除了本地消费者,主要是本省的内陆城市。
我们辽省虽然内陆城市不少,但同样有漫长的海岸线。公司化运作进行统购统销是个好想法,可以规范秩序,最大程度的避免内耗,从而提高对外竞争力。
但把一帮原本处于供销环节之外的人硬加入进去,他们除了增加运营成本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供销社系统内还是有能人的,只是缺少合适的平台发挥能力。”
“有能力的人,早就凭着经验和人脉下海了。现在还等着公家帮着找饭辙的,要么是无能之辈,要么心思压根就不在生产和经营上。”
“部分人确实存在问题,但总不能放任不管吧?”吴海岩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忘了罗一的身份和年龄,摆出一副会场上跟别人争论的架势。
“那就要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了。”罗一心平气和的说:“到底是想整合海产业,以增强市场竞争力。还是想给那帮劣根深种而不自知,缺乏生存能力的人找口饭吃。”
“这两点没有冲突!”
“有冲突,而且有很严重的冲突。一个需要做减法,需要轻装上阵,需要根据市场环境及时迅速的做出有效调整和应对。
一个代表着旧的,已经被淘汰的思维模式和低下的行动效率。
把两者强行捏合到一起,后者除了会拖累前者,起不不到任何积极的作用。
鱼和熊掌都想要的结果,只能是什么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