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德音随段司焱回到他的寝殿,段司焱坐在上首,慕容德音则坐在一旁,二人相顾无言,各自捧着茶杯喝茶,静待供词到来。
慕容德音好奇心起,也想知道,那几个人,究竟会说些什么秘密出来?
二人没有等太久,很快,瑞海便端了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
“太子殿下!供词来了,三人分开审问的,没有任何人看过,奴婢就先给您拿过来了!”
段司焱看着那托盘,只觉得有千斤重,一时间竟然无法伸手拿起。
“三娘!你先代孤看看!”段司焱目光凝重,沉声说道。
慕容德音抬眼看了段司焱一眼,不禁紧抿樱唇,您审犯人那么残暴,还能怕这小小的几张纸?
随即,也有几分肃然,她知道段司焱怕什么,自己何尝没有怕过?
是怕失望,怕背叛,怕结果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慕容德音站起身,走到瑞海跟前。
她伸出纤纤素手,将手放在托盘上,也有几分迟疑。
知道的太多,她陷入的泥沼越深,可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连她也想算计,她不想自己,还有宁国公府还有不知道的敌人。
慕容德音迟疑片刻,便果决的拿起托盘上三张写满字迹的宣纸。
她将供词拿起来,仔细研读,直到三张供词全部看完,才目光沉沉的看向段司焱,樱唇轻启,却欲言又止,没有说出话来。
“瑞海,供词留下!你下去吧!”段司焱疲惫的捏捏眉心,挥手让瑞海退下。
他何尝看不出慕容德音目光中的怜悯之情,真是可笑呀,他堂堂一国太子,竟然从小小臣女眼中看到了怜悯。
“说吧!孤听听答案!”段司焱放松身体,姿态慵懒的靠在榻上金丝楠木凭几上,目光淡然的落在慕容德音身上。
“是福王!还有……太子妃的兄长!”慕容德音垂首,不敢抬头看段司焱,生怕段司焱迁怒。
“死士是哪家的?”
“福王借给郑鸿宇的!”
段司焱听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寒凉,他只觉得好笑,非常好笑。
他猜测中有东宫的妾室,有麟王府,也有自己亲信,却独独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胞弟,还有最信任的枕边人。
“孤…还有人可以相信吗?”段司焱只觉得非常累,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慕容德音,闭了闭眼,很是颓然的一声叹息。
眼中,还有可疑的水雾。
慕容德音丝毫没有意外,也没什么感觉,上次就怀疑过福王,皇家哪有什么亲情,爱情?不过是权势利益关系罢了!
慕容德音默然不语,只是将托盘上的三张供词放到段司焱跟前的凭几上,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段司焱抿唇惨笑,伸手拿起供词,一字一句的仔细看着,全部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焚了吧!”看完之后,段司焱随意的扔在几上,冷然说道。
慕容德音拿过供词,连火折子都不取,直接一点点投入了殿内燃烧着的金碧辉煌的雕花铜炉内。
掀开的铜炉,碳火旺盛,香气袭人,慕容德音被熏的俏脸微红,水眸妩媚。
段司焱心中阴霾,被眼前举手投足灵动优雅很是赏心悦目的女子驱散不少。
“太子殿下!此事,太子妃也可能并不知情!”慕容德音烧完供词,重新盖好铜炉,轻拍小手,走到段司焱身前淡然说道。
“吾心里有数!就算她不知情,怕是也吐露过不想让孤上战场的意思!否则,郑鸿宇没有这个胆子!”
“他们是担忧殿下安危!本意应该不会太恶!”
“三娘你不必安慰吾,担忧吾的安危?如今虽然吾不死,怕是身体也损伤严重,最起码也得少活几年!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何曾真心为吾想过?”
“他们皆依附太子您这棵大树,自然担忧太子安危!”
慕容德音点到为止,她心里也明白,若是太子吃了那面,必死无疑。
这件事,说到底,有可能郑氏的兄长被福王利用了,真正想要段司焱的命的,是福王。
“他们不想让吾死,却不明白,与虎谋皮,虎欲嗜其骨的道理!”
显然,段司焱也明白,只有他死了,福王才是唯一的嫡子,才有机会被立为太子,福王在利用郑氏兄妹,恐怕,此事就连太子妃的父亲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还是没有那些毒物来历的线索!”慕容德音仔细回想了供词,没有任何关于毒物的招供。
“瑞海!”段司焱听闻,满脸阴霾的冲着门外喊道。
“太子殿下!奴婢在!”瑞海进来,便躬身站在一旁,恭声说道。
“严加审讯香雪,还有那三个死士,你亲自监督,给孤往死了审!”段司焱满脸狠戾,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毒辣,不复往日风度翩翩的温和模样。
通过今天的认识,慕容德音早就见怪不怪。
段司焱就是妥妥的笑面虎,说变脸就变脸的那种,她只希望,段司焱不要再让她去欣赏怎么审讯女人的!
“三娘,有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慕容德音迫不及待的说道。
慕容德音不待段司焱说完,便脸色苍白,心有余悸的脱口拒绝。
她现在想起那血腥还犯恶心,不可能对那些再有兴趣。
“哈哈!”段司焱微微一愣,便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直笑的慕容德音一脸懵。
“吾是看你今日心情欠佳,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西苑赏梅!你以为吾还要你去看审犯人?吾可没那么多恶趣味!”段司焱嘴角含笑,神情愉悦的说道。
段司焱沉重的心情被慕容德音小鹿般惊慌失措的眼神取悦,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小女子,竟然也有怕的东西。
“你就是那么恶趣味!”慕容德音垂眸,小声嘀咕着。
说完,便又立刻抬起头,看着段司焱露出一丝浅笑。
“不是就好!太子殿下,东宫的梅园,梅花正盛,何必去西苑赏梅?”
“西苑的梅林面积更大,花开更美!”
“面积再大,也就独赏几枝,世人皆喜大好风光,怎能体会墙角一枝梅偏居一隅,悠然南山的乐趣?”
二人皆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前面那些糟心事,淡然浅笑间,皆是轻松欢快的话题。
“有道理!就依三娘所见!”
段司焱从上首缓步下来,略一沉吟,便豁然开朗,笑着说道。
给段司焱披好大氅,二人行出殿内,慕容德音拿过自己的披风,随着段司焱拾阶而下。
段司焱挥退銮轿,与慕容德音一起,缓步走在庭中,慕容德音错后几步跟随。
这宫廷礼仪,以前都是宫娥随侍时刻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面前,如今,自己也算是亲自体会了一把。
“殿下!外面风寒…”
“无妨!吾的身子没那么弱!”
慕容德音听闻,便没有再劝,他的毒素,用上几副药便能拔除。
剩下的,也只能慢慢调养,对于生活起居,也算无大碍。
“太子殿下!”行至半路,便遇到了要来看望段司焱的郑妃,看到段司焱行走在冰天雪地,不禁有几分惊诧。
众人皆行礼问安,慕容德音也拱手行礼。
她快步上前,在段司焱身旁站定。
“你们这些狗奴!怎么侍奉殿下的?不知道殿下体虚?竟然连銮轿都不备下!”郑妃对着太子身后随侍怒目而视,很是威严的怒声呵斥。
“太子妃息怒!”一众随侍哗啦啦跪了一片,十分惶然的轻呼。
慕容德音则默然的垂首而立,并未跪地。
“傅司则,你跟在殿下身旁,也要多关心殿下身体才是!”郑妃虽然放缓了语气,但是口气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毋庸置疑。
“太子妃难道不知?这是孤的意思?”段司焱一直冷眼旁观郑妃表演。
看她将火力瞄准慕容德音,才沉声说道,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殿下明鉴,妾只是担忧殿下身体,不知是殿下意愿!”郑妃明显感觉到段司焱心情不悦,不敢造次,连忙说道。
“现在知道了?”段司焱冷冷看着郑妃,眼中无一丝温情。
“妾知道了!”郑妃面露委屈,神色不愉的垂首说道。
段司焱无视郑妃的委屈,径直背起双手,往梅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