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还不让我们活了吗?”亨利激动道,“他们要是敢不给我补偿款,老子就豁出去了,跟他们拼命!”
老人冷哼一声道,“四年前的产业工人也是这么想的,呵呵,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落了个销声匿迹的下场?”
“那我们就没活路了吗?”第五个人怒不可遏地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早知道这样,老子还不如去投奔极上冰呢!至少还能活得下去!”
“去当个没前途的小喽啰?还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去死?”老人嘲讽道,“詹德利,帮派可没那么好混。我亲侄子,在坐地佛手下混了五年,只是混成个小组长而已。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选之人,一加入帮派就能得到重用?更何况混混的结局也不好啊——我侄子被判了三十年徒刑,估计等他出来的时候,都得有我这般年纪了。”
“那也比眼睁睁被他们收走房子要好吧?”詹德利继续激动道,“我们都穷成这逼样了,他们怎么还想从我们身上榨出油来?去抢那些有钱人啊!他们身上的一根毛,都比我们值钱好吧!像他妈的什么十大贵族,优秀公会会长之类的……他们他妈的刮我们干什么?我们都她妈快活不下去了好吗!”
“谁让你没权没势?”老人冷笑,“最底层的人,生来就是被上面的人剥削的——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社会规则。詹德利,你也快三十了吧?怎么连这个粗浅的道理都不懂?”
“那就等死是吗?我们不配活着?”詹德利大怒道,“源先生没管我们在他的土地上私建房屋,他们凭什么?不行,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他们欺负我!”说着,他便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向右前方走去,“他妈的,谁敢动我的房子,老子就他妈当场砍死谁!”
“嘿,你干嘛去?”派森问。
“找刀去?老子要去捅了这帮狗娘养的!”
“提提里奥还没上台呢,你着什么急呀?”派森无奈道。
詹德利顿住,然后回过身,愣愣地看向他。
派森摇了摇头道,“开发建设贫民窟的事情还他妈没影呢,你激动个什么劲啊。再说了,明年的司长指不定是谁呢。‘大选’不就这逼样吗?今天你出个黑料,支持率就下去了,明天他出个事故,对手的支持率又上去了……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搞清楚吗?哎,也怪我没话找话,净想着怎么跟你们吹牛逼了。詹德利,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个话题。”说着,他看向老人,指责道,“老皮特,你也有责任,看你把詹德利给吓的。”
老皮特冷笑,“我只是在告诫你们不要做白日梦而已——好事永远轮不到我们头上。”
气氛不再凝固,众人也哈哈一乐。看样子,他们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艰辛生活中的一副调味剂而已。
但还是有人在担忧,那个信上帝的人突然开口道,“如果……我说是如果……万一提提里奥真上台了……咱们这里也真要开发……那,到时候……咱们怎么办?他们……不会把咱们撵出去吧……咱们住在哪?怎么生活?总不能住到山上去吧……山上都是树……既没有水也没有电……”
众人纷纷看向他。
朴松民看到了其他人眼里的迷茫、恐惧、无奈、不知所措和惶惶不安。
“那就干他丫的!操他妈的不让我们活,那就鱼死网破吧!”第六个人大吼道。
“对,干他丫的!”
有些人在附和,但也有些人在犹豫。后者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朴松民不禁叹了口气,他心想:G区贫民窟都收回四年了,但这里的岛民依然不相信你们……你们就不能深入研究下此事的成因吗?为拉个选票,你们就能大花特花,但让你们改善一下这里的生活,就感觉是在让你们吃屎似的……到时候他们真来个武装暴动,你们还得诬陷他们是刁民……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有人嘘了一声道,“快别说了,有城里人来了……”
看来是自己被发现了。
众人安静下来。朴松民察觉到无数充满敌意的眼光。为数不多的情商突然占领高地,他知道此刻的自己,绝不能以侦探的身份示人,否则,他想知道的一切,都不会得到正确的答案。
他走上前,微笑着说自己是‘新岛时报’的记者,是来了解面前这座大坑的形成原因的。
“消息还真是灵通,”老皮特嘲讽道,“这个大坑刚出来,你就出现在了这里。”他看向信上帝的那个人,“嘿嘿,说不定你的上帝,还真显灵了呢。”
“我是北区人(贫民窟北区),”朴松民撒谎道,“家里的老人病了,我顺路过来买药,然后就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撒谎,因为他在七岁之前,确实是生活在北区的。这个用作贸易的跳蚤市场,在认识博士之前,他也没怎么来过。
“什么病?”派森来回打量着他,然后警惕地问。
“烫伤。”
“药呢?”
“我老婆取走了。”
“怎么不把老人接到城里去呢?那里的条件,要好得多吧?”老皮特突然问,他似乎有些生气,“看你的样子,貌似也是不差钱的人……呵呵,懂了,老婆不让对吧?娶了个城里的姑娘。呵呵,我最讨厌忘本的人。我没什么可回答你的,我也不想跟你说话。”他狠狠瞪他一眼,又狠狠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离开。
“人模狗样的混账东西,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王八蛋!”
老皮特边说边骂,还骂得特别大声。
朴松民挠挠鼻子,以掩饰尴尬。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派森的鄙视写了满脸,“尊贵的记者先生,sayonara(和语,永别或再见)。”说罢,他也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要离开,朴松民只得厚着脸皮拉住行动较慢的,信上帝的那个人。
“这将是个独家新闻,我可以给你钱。”——这套说辞,他是从芬格里特那里学来的。
信上帝的那个人眼前一亮。他本想逃离的脚步也顿时停住。接着,他像做贼似的偷偷看看其他人离去的脚步,然后长叹一声,做出十分为难的表情道,“诚实守信,是上帝对其子民的基本要求……而我被你拉住问询,相信这也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上帝他老人家的旨意……记者先生,您问吧……我会如实回答……”
“波普,小心他是个骗子哦。”有人边走边提醒他道。
波普尴尬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坑前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朴松民问道,“波普先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波普讪讪一笑,“记者先生……虽然上帝不让说谎……但……但也没让……不收取捐赠……”他不停搓动双手,就好像能搓出金子似的,“我收这份钱……只是……只是为了更好的传教……呵呵,记者先生……在这个信仰逐渐衰落的时代,如果您能为我们的事业做出一份贡……”
“八分源币可以吗?”朴松民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于是直接说出了交易金额。
波普一愣,然后看向朴松民,又做了个祈福的动作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记者先生如此大方,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他笑得十分灿烂,他眼中冒出的精光,比刚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