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到礼堂门口的时候，塞德里克发现叶知秋略微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黑纱覆目的小少女似乎有些反应迟缓，过了两三秒才回答道：“……好多人。”
塞德里克&苏珊&汉娜：？
礼堂里当然有很多人，全霍格沃茨的师生都要来这里吃饭呢！
獾獾们没想明白，倒是一旁同样目盲的小蛇想到了什么：“是觉得里面太吵闹了吗？”
奥米尼斯轻声问道。
没有了视觉之后，人体对外界的适应力让视障人士自发地用身体的其他感官去感知填补视觉的空白，而其中最为显着的，就是声音。
相当多的视障人士的听力远超常人，这也导致在一般人感觉不过是正常的环境里，他们会觉得过分嘈杂以至于耳朵疼。
知秋失去视觉也不过几天时间，去过人多的地方也就圣芒戈，但那会儿她刚刚失明，心神震动下不一定会过于关注周围自然屏蔽了。
之后，又几乎都待在医疗翼，有医疗翼女王庞弗雷夫人存在，没几个小动物敢在那里吵闹，昨天晚上寝室搬家又是特意挑了学生们去上课休息室人员稀少的时间段，所以她并没有直观感受到这种听力上的磨损。
奥米尼斯是先天失明，他的世界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光亮，所以并没有这样的过程，但他想了想，觉得知秋这会儿大约就是不适应如今的世界。
叶知秋点点头，又补充道：“也不是吵，是……杂。”
太过杂乱了。
——不仅仅是声音，还有气味。
只是站在礼堂门口，就已经可以听到里面许多人的声音、闻到走进礼堂的人留在门口的气息。
重新发育壮大的犁鼻器正在辛勤工作，将收集到的气味信息悉数送给大脑——但一向处理视觉信息远多于嗅觉信息的大脑还没能从之前的工作内容中调整过来，于是，这会儿正对着那一大摊子嗅觉情报茫然不知从哪里下手。
叶知秋现在的感觉就是忽然把她塞进了一个开满鲜花的花园里，花香迷人，但是太浓了，根本无法分辨出那些花香是来自哪些花的，只能知道有很多花开了——简单来说就是宕机了。
哦，不止花香，还有已经结果的果实……走进礼堂，闻到之前被嘈杂人声和气味遮蔽过去、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到的食物气息，叶知秋在心里补充道。
直到在赫奇帕奇的长桌边坐下，苏珊热情地帮她拿了三明治塞在她手里还倒了橙汁在手边，叶知秋才慢慢地适应过来。
一般情况下气味可以作为方向指标，但很难作为方位指标：人可以循着面包刚出炉的香味找到面包店，但很难在面包店的香味包围下找到特定的散发着香味的面包，然而有了发达的犁鼻器就不同了，它似乎可以感知到那些逸散出去的气味因子的……运动方向？
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和身边这一片区域、忽略远处的信息，叶知秋一边思考着，一边努力适应着这个世界。
新的世界。
。
沉迷于身边新的嗅觉世界里，她自然忽略了较远一些地方的信息，这似乎是人的本能，自发地屏蔽不关心的东西，比如声音。
在斯莱特林级长就差吃人的视线威逼下，塞巴斯蒂安终于把身体转了回来，拿起面前餐桌上的食物：虽然坐去对面抬头就能看到赫奇帕奇长桌，但那么一来就离得远了。
“我现在越发觉得分院是个坏传统了。”他愤恨地咬了一口面包，说道，“为什么大家不能在一起吃饭生活学习呢，我们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不是吗？”
一旁正在喝麦片粥的布雷司：？
这不是在一起（礼堂）吃饭（城堡）生活（教室）学习吗？
都开始抨击分院了……怎么感觉萨鲁越来越叛逆了？
奥米尼斯保持着自己的礼仪切开香肠，从喉咙里挤出只有身侧挚友能听到的声音：“醒醒，就算霍格沃茨取消了分院，合并了休息室，你也别想住女生宿舍去！”
“我只是在想大家可以不用在乎学院分歧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或者可以不用被学院分割开来，”塞巴斯蒂安表情古怪地看向自己的挚友，“奥米尼斯你……”看不出来想得比他还要深！
……不对，早该看出来了，在去年厄里斯魔镜那会儿他就该看出来了！
连孩子都幻想出来（说不定连名字都偷摸想好了！）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纯良款！
奥米尼斯面无表情地用苹果塞住了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
“你看，我还是可以照顾我自己的。”
用了十来分钟时间取得突破性进展，叶知秋在苏珊和汉娜面前清楚表现了自己取食毫无问题，终于打消了两个女孩子试图喂她的想法。
苏珊&汉娜：“……嗯。”
……怎么感觉她们两个有点遗憾？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安心的情绪吗，还是我解读错误了？
黑纱覆目的女孩咬了一口果酱面包，与往常无异的平静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她此刻的疑惑。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食物在哪个位置的？”塞德里克给自己拿了片吐司，好奇地问。
“主要靠气味，其次是听力……唔，不知道是不是大脑代偿作用，我感觉我现在对空间方位的判断要比原先更敏锐了。”
叶知秋没有撒谎，在她如今的感知中，整个礼堂里都散步着气味因子——虽然限于熟练度，她还只能分辨感知处理周围这一圈，但她相信，随着她渐渐熟悉自己新的感知器官，这幅画会越来越大：
那些气味因子有的是食物上逸散出来的，有的是人体上散发出来的，在她的感知世界里组成走动取食的人——它们鲜明地告诉她之前都有谁在这里用餐、又逗留了多久才离开，乃至于他们随身携带了什么样的笔墨书本……不得不说墨水的味道着实有些大……
取代了视觉，嗅觉因子为她在头脑中构建出了一幅更为复杂清晰的画面：来去不停的人、食物的香味索引、笔墨书页的气息、乃至于……
叶知秋微微低头。
食物是凭空出现在四张学院长桌上的。
她去过霍格沃茨的厨房，那里有四张长桌，与礼堂中的长桌无异，家养小精灵们会把做好的食物放在那四张长桌上，而某一次，她就曾经亲眼看到长桌上的食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碗勺刀叉——那个时间，恰好是晚餐时间。
所以，是放在两张对应长桌上的东西就会被互相转移吗？
也不对，她有时候会在吃早餐的时候看到一些高年级火急火燎地赶着写当天早上要交的作业，桌面上的餐点置换时并没有把他们的羊皮纸和羽毛笔一并置换走。
是限定了食物吗……如果是让我来的话，我该怎么实现这种目标……
叶知秋一边慢慢咬着夹蛋吐司片，一边想着，这种问题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也不一定能找到“对答案”的机会，但对思维拓展有帮助，她很喜欢这样思考。
等吃完手上最后一点吐司片，她擦了擦手，正要去拿放在身侧的书包，却感觉到身侧一空。
被拿走了。
“走吧，去黑魔法防御术教室。”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塞巴斯蒂安单手拎着她的包，歪头看她，“要走楼梯，你挽着我比较好——可以把手给我吗？”
叶知秋站起来，先从座位里出来，然后才根据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摸到了带有褶皱的衣料，弯曲的，手指正好搭在弯曲布料的内侧，是手肘的位置。
“那我先过去，认个路。等下如果还有剩余的可颂或者面包，帮我带一个吧，我好留着上午课间饿的时候吃。”
现在不拿是因为还有其他同学正在陆续过来用餐。
叶知秋安抚下看她起身想跟着一起来的朋友，她们一直都是吃得比较慢的那一批，总是踩着早餐快结束的时间才吃完。
往常她会边看书边慢慢啃水果等她们一起，但今天算是她第一天“非视觉状态下寻找教室”，为了以免上课迟到，还是早些动身比较好。
有了“帮朋友带吃的”任务的小姑娘们很快就被安抚下，不再躁动。
往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去的路不是很好走，它在四楼，中间要经过楼梯，但楼梯与楼梯又有所不同，有些上到半截，一个台阶会突然消失，得记住在什么地方应当跳过去——简而言之，对视障人士极为不友好的路线。
“奥米尼斯你当初是怎么成功适应霍格沃茨生活的啊……”在塞巴斯蒂安的及时拉扯下没有一脚踩进那个会消失的台阶里，叶知秋心有余悸。
“我有魔杖指路——你真的没法用吗？”
叶知秋摇摇头，记住了刚刚的台阶位置是在十三：“这对我来说算是机遇，好好利用才行。这里是三楼？”
“对，黑魔法防御术课办公室就在前面，穿过这条走廊到尽头上楼梯，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叶知秋点点头，正要往前走时，她忽然止步，但她的手还搭在塞巴斯蒂安臂弯里，这一停，感受到扯动的塞巴斯蒂安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黑发的女孩眉心微颦，覆于目上的黑纱衬得她肤色越发雪白：“浓重的女士香水味，脂粉味，速记羽毛笔墨水……”
她一点点地分辨那些还残留在走廊里的气味，抬起头，“看”向那些活跃的气味因子指向的方向。
塞巴斯蒂安跟着看了过去，那里是吉德罗·洛哈特的办公室。
“……霍格沃茨里没有哪个学生或者教师是这样的打扮。”
——有外人进入了霍格沃茨。
“没有出来的气味，她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