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不改色道:“我现在有些话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元向勇以为对方要救自己了,忙不迭点头:“您问,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是怎么死的?”
元向勇回答的毫不迟疑:“得了病。”
“什么病?”
元向勇竟然摇起头来:“不知道,就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很想睡觉,起不来床,去医院也没查出个结果。”
方野青皱眉:“只是全身无力?”
“是的,我怎么敢骗您?”元向勇着急道,“医生都说不出来是什么病,那就不是病!肯定是有人在背地里害我,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方野青本想继续问,却感到身后一阵阴风袭来。
他警觉道:“谁在那。”
“大人。”角落处一对身影显现,正是刚刚在大街上遇见的两个傀儡。
他们手上拿着锁链,应该就是拘魂索了。
“属下等不慎惊扰了大人,还请恕罪。”
说话的是送他白水的高个子傀儡。
方野青摆手道:“没事,妨碍了你们拘魂,该道歉的是我。”
元向勇听到“拘魂”这两个字,顿时按捺不住了
“拘……拘魂?”他结结巴巴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野青好心解释道:“送你去地府的意思。”
“大……大人,您也听见了,我的死因不明不白,还不能就这么走啊。”
元向勇看见鬼差对他的态度,立刻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立刻开始苦苦哀求。
方野青转向两个傀儡:“我还有话要问他,晚一点再拘他的魂可以吗?”
高个子鬼差恭敬道:“大人请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鬼有异,我们也无法拘魂。”高个子鬼差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身子躬得更深了。
方野青知道他们在向自己求助。
“为什么?”
那鬼差说道:“此鬼阳寿未尽。”
元向勇听了这话,开始大吵大嚷:“我就说我还没死,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闭嘴,”方野青无奈开口,转头对那鬼差道,“你继续说,既然他阳寿未尽,你们为什么还会来拘他的魂?”
鬼差:“每当阳间有人身死,拘魂索会给我们指引,但是拘魂之前,我们还需对照生死簿上的生卒年份、家庭背景。只是这一次,拘魂索认定元向勇已经身死,但是生死簿上却显示他还有十年阳寿。”
“意思就是他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
“正是。”
方野青心下一动:“这样的事情以前有没有发生过?”
另一个许久没开口的鬼差上前一步:“已经发生了多次。”
“有名单吗?”
“有。”
说完,高个子鬼差伸手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上前递给了方野青。
后者拿过来大略一看,立刻就确定这个册子上的名字跟卷轴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看来地府让自己查的事就是这个了。
这些人都是在阳寿未尽的情况下身死,按理说,只要查清他们真正的死因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他转向元向勇:“我再问你一次,在你死之前,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或者是做了什么以前不会做的事。”
元向勇想了半天,摇头道:“真的没有,我一直都在忙工作,哪有时间做什么。”
方野青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撒谎。
“看来得回去一趟,”他转头看向两个鬼差,“你们叫什么?”
高个子鬼差躬身:“属下容非。”
那个不常说话的鬼差颔首:“属下无名。”
“以后我们可能要经常一起共事了,”他说道,“我叫方野青,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不敢。”容非说道,“请问府君大人是否已经知道此事?”
方野青点头:“他知道了,所以派我来查这件事。”
“如此,有劳大人。”容非说着又要作揖。
方野青看着他的做派,觉得他怎么也不像是罪鬼,不像旁边的无名,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离老子远点”,好似除了公务以外没什么能打动他。
但是,在这个世上,好人犯罪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是人身,不方便来回走动,请你们回去查看元向勇的身体,如果周围没有人,用传声术告诉我一声。”方野青道。
“属下领命。”说完,两人身形凭空隐去。
元向勇见那两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鬼差离开,终于怯生生地开口:“大人,以前多有得罪,现在您也看到了,这件事根本就是飞来横祸啊!我阳寿未尽,得让我活过来啊。”
方野青好整以暇:“你阳寿未尽是真,已经身死也是真,贸然让你复活,最后要负责的不就变成我了吗?”
元向勇听这话,心里已经笃定对方有让自己复活的方法了。
“等我活过来一定多做好事,多积功德。”
方野青叹气:“功德又不能抵罪,最后还是要留到下辈子积。”
元向勇一听,知道自己光凭说是不能复活的。
“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苦恼道。
方野青看向他,认真道:“万事有果必有因,仔细想想,你一定知道的。”
元向勇闻言,开始苦苦思索。
没等到他的回答,耳边已经响起了容非的声音。
“大人,元向勇的身体已经不在他的房间里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家人要把他连夜火化。”
怎么会这么着急?
元向勇家里能做出这个决定的无非就是他老婆,但是看她刚刚那个状态,不可能立时做出这个决定。
一定有什么人在替她做决定。
思考间,容非和无名已经回来了。
“属下等办事不利。”容非立刻开始请罪。
“没事,这个不怪你们,”方野青说完,转向元向勇,“你们家还有什么说得上话的长辈吗?”
等了许久,元向勇都没有回音。
“元向勇?”
方野青看过去,却见他低着头站在原地。
“既然是这样,你们把我押走吧。”元向勇沉声道。
态度转变突然,让方野青忍不住皱眉。
“哦?不想复活了?”
“不想了。”
方野青以为他是因为身体被毁,复活无望才会这样,仔细一看,却见他的表情里竟然还有恐惧。
为什么恐惧?他在刚刚看见鬼差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这种表情。
“你要知道,要是真的把你带走,去的可是地府。”
“我知道,你们押我走吧,”元向勇说着,情绪竟然开始激动起来,“把我带去地府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吼了。
方野青下意识地想捂住耳朵,但还是忍住了。
“我听到了,倒是不用吼得这么大声。”他好声好气地劝道。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元向勇仍自顾自地喊着,一边喊着,他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血泪。
容非见情况不对,解下腰间的鞭子,对着虚空利落地抽了一下。
这一鞭正好落在元向勇脚下,也许是感受到了鞭子破风时夹带的威力,他顿时噤声。
看这个样子,他竟然有些像是疯了。
而且,这又是百科全书里没提到过的。
“你们以前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容非收起鞭子,眉头皱了起来:“以往拘魂遇到阳寿未尽而身死之人时,属下只顾着把他们押回地府,还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元向勇跟以前那些鬼的不同之处,就是跟自己的这场谈话了。
他走到元向勇跟前:“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心甘情愿跟他们回地府?”
在问话的过程中,他的眼神一直死死地盯着元向勇。
元向勇眼睛里的血泪不止,喃喃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的表情里情绪复杂,有惊慌,有祈求,还有害怕。
方野青心下一动,转头问道:“之前的人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带回判官司,再行审问。”容非回答道。
方野青:“问出什么了吗?”
容非:“没有。”
方野青点头:“那你们把他带走吧。”
元向勇听到后,顿时面如死灰,但仍低着头,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容非闻言一愣:“大人不再问一问?”
方野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时间还不算晚。
“审问这种事我肯定没你们专业。”
无名:“大人不再追查了?”
“查,”方野青道,“但谁说只能围着元向勇查了?”
容非作揖:“既然如此,恕属下等先行告退。”
方野青点头,下一瞬间,旁边三人立时不见。
本来想直接用指环把自己传送回家,但再三思索之下,他还是决定在元向勇家里搜查一番。
念头一动,他立马出现在了二楼走廊的角落。
不出他所料,这个屋子的人都忙着安排元向勇的事,几乎没有人留下来照看房子。
他从角落走出,往元向勇的房间走去。
房间还和刚刚所看见的一样,只是现在空无一人。
元向勇一走,佣人们很快的收走了上面的一应用品,现在只有床垫孤零零摆在那里。
他走到床头柜前看了一眼,又朝着周围细细打量,心里证实了某种想法。
房间里没有任何医疗室器械,桌子上和柜子上也没有应急药品,房间里的布置跟平时生活时别无二致。
这对一个生病的人,尤其是一个生病的有钱人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就说明,元向勇发病时间很短,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征兆的暴毙。
方野青走到衣帽间门口,伸手打开门,并未进入,而是站在门口静静打量。
这里只有元向勇的衣服,看来元夫人现在不住在这里。
如果想要查清这件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查清元向勇的死因,而知道他死因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他的病历本。
他的病历本一定在元夫人手上。
方野青转身走出元向勇的房间,站在走廊,看着三层楼的楼梯陷入沉思。
好像不太好找。
还没进行下一步思考,一楼就传来了人的声响。
听声音是元夫人回来了。
他站在二楼栏杆旁,微微侧头往下看,果然看见元夫人正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大门进入,一个中年女人走在一旁扶着她,后面还跟着一溜佣人。
“元威和元乔呢?联系上了没有?”元夫人疲惫的开口。
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没联系上,应该是在飞机上。”
元夫人一听,双目又沁出泪水,气愤道:“不是前天就通知他们了吗?怎么今天才坐上飞机!自己老子病了,连家都不愿意回!”
中年女人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不愿意看着他们被迁怒。
“老爷病得突然,虽然马上就联系了两位少爷,但是说不上什么症状病因,他们自然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再说他们在国外留学,学业压力大也是正常。”
元夫人想到自己丈夫不久前还在自己身边,而现在马上就要变成一抔灰,心里又开始酸楚。
但是所有佣人都在这里,她不能太失态。
“赶紧继续联系。”说完,她就拿出手帕烦闷地拿在手里。
一旁的管家见元夫人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斟酌道:“夫人,今天晚上来访宾客送来的礼物我已经收了起来,并且列好了单子。”
说着,就把一张纸递了上去。
元夫人接到手上,神思不属地看着。
管家本来在等元夫人开口,观察了半天,见她根本看不进去,终于还是主动张嘴了。
“夫人,不知道这位叫叶惟岳的人是谁,他送来的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所以跟您说一声,看看该怎么处理?”
元向勇刚走,今晚来探望的人大多都打着探病的幌子,送贵重的礼物的确很奇怪。
元夫人果然也觉得不对劲,抬眼道:“送了什么东西?”
“一个玉制的摆件,看起来用的是上等的材料。”
管家在元家待了几十年,这些东西见的不少,他这样说就说明东西真的价值不菲。
“叶惟岳……”元夫人垂眸重复着这个名字,“哦,想起来了,就是刚刚在向勇房间里主动跟我说话的那个,“我见过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