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神色平静地听完方野青的疑惑，然后陷入了沉默。
方野青自觉鲁莽，立刻说：“我平时喜欢多想，老大你就当我钻牛角尖了吧。”
老大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许是府君闲的没事做也说不定。”
方野青也跟着轻笑：“府君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闲的没事做。”
老大只笑不语。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老大这么一提醒，方野青立刻想到了医院里的叶惟岳，和被拜托照顾他的纪珉楚。
“是。”方野青点头，“那……容非他……”
老大看着自己的袖子，好像在看自己袖子里的容非，指尖轻轻摩挲着绣有花纹的袖口。
“等修复好了，我会把他交给你。”
这句话，就是在给他打包票了。
“多谢老大。”方野青转念想到了那群诬陷他的高阶鬼差，“那些鬼差怎么办？就任由他们欺上瞒下？”
老大眼神看向别处，嘴角仍是上扬的，但却多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若好奇，到时候你来旁听就是。”
其实这件事若是能被秉公处理，方野青并不会对其有什么兴趣，但这件事涉及到容非往后的处境，现在当事人没有意识，他最好还是在场帮忙盯着。
“多谢老大。”
别的不说，他这位老大，对外来看，在地府说话的分量举足轻重，对内跟下属相处没有架子，能看清他的所想，还能适时且不着痕迹地照顾到他的想法，确实是一位好领导。
话音落下，老大略一颔首，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方野青见周遭只剩自己，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那仿若能吞噬一切的“天”就好像即将要倾斜而下。
他忍不住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
这一次，他很顺利地发动了指环，回到了医院。
他站在走廊无人处，就着窗户玻璃打量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
藏蓝色打底，其上是细密复杂的花纹。
他里面穿着白色衬衫，看起来不算很违和。
只是，这件衣服还是老大穿更好看一些。
他穿着，总觉得自己不配。
这时，一阵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
这个季节的风还还算不上很凉，但他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方野青下意识环住自己。
看来他的身体只是在感觉上好了一些，毕竟伤害是实打实的。
从刚刚跟老大谈话的过程中，他就感觉四下里有风往他身上吹。
他只能希望这具身体能像以前一样自愈了。
方野青拿出了竹杯，灌了一大口白水。
因为喝的太急，一小缕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压下身体隐隐的不适，转身离开这个无人之处。
到护士站，他发现值班的还是那个护士。
他问了叶惟岳所在的病房，顺便知道了纪珉楚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方野青点头谢过护士，准备去看看叶惟岳的情况。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他远远地就看见纪珉楚和常清站在走廊尽头，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女人。
纪珉楚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女人点了点头就进了病房。
站在一旁的常清一转眼就看见了方野青。
“野青？怎么站在那？”
纪珉楚也转过头，看见方野青后眉头就狠狠皱起。
“到底是别人出事还是你出事？脸色怎么这么差？”
方野青早就习惯他的脾气了。
就算是关心的话，从他的嘴里出来也会变成质问。
“中间出了一点小状况，还好，暂时没事了。”
两人走到方野青跟前，纪珉楚在看到方野青身上的状况后，心里肯定绝对是出事了。
“你都这样了还到处晃什么？！”
方野青因为疲惫，现在几乎有些麻木了。
“等会儿我就回去休息了。”
他打着哈哈，实际上还有很多事要办。
“去检查一下。”
说着，纪珉楚又要拉着他走。
方野青苦笑着避开他的动作。
“我的身体有没有问题我很清楚。”
说完，他转而看向常清，却发现常清在看他。
正确地说，是看他身上的衣服。
“怎么了？”方野青问道。
纪珉楚也道：“刚刚我就想说，你怎么换了身这样的衣服，而且，换都换了，怎么不把里面的脏衬衫一起换了？”
方野青心虚道：“企业文化，企业文化，刚刚时间有点紧，来不及换衬衫。”
常清又看了几眼才说话。
“这件衣服……是你的？”
方野青略一思索，笑道：“哦，这不是我的，是有人借给我穿的。”
说完，常清只是满怀心事地点了点头。
方野青按捺不住好奇，问道：“怎么了？”
常清很快恢复了原来温和礼貌的样子。
“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件衣服的材料和花样，”他斟酌着，似乎在找适合的词句，“这件衣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方野青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对啊，常清也说过，他家是做纺织品的，对这种东西肯定不陌生。
他只好装作惊奇道：“真的？借我衣服的人好像就是喜欢收集这种东西，也许只是仿品也说不定？”
常清闻言笑道：“也许是我看错了，其他的我也不敢断言，但是一定能知道的是，这件若是真的，那它的主人一定很尊贵。”
尊贵？
“有多尊贵？”
常清敛去了一丝笑意。
“想象不到的尊贵。”
方野青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那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纪珉楚一直看着方野青，眼神里也是若有所思。
“看来你还认识了很多高人。”
方野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而问道：“病人呢？手术怎么样？”
说道这里，纪珉楚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
“手术比较成功，里面的人情况也很稳定，只是……”
方野青一下就想到了叶惟岳身体里的鬼，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纪珉楚想了想，还是想让方野青好好休息，于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也没什么，医生说还要多观察一段时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刚刚已经找人联系了他身边的人，很快就会有人接手。”
这正是方野青想要的。
只要叶惟岳身边有人照顾，他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