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顿表面和谐，实则心思各异的家宴。又耐着性子陪老爷子下了盘棋，张安峰这才带着妻子和大女儿一家从老宅出来。
“回去跟小洲去个电话，让他明晚上之前赶回来。”
林怡一听就皱眉，“小洲在那边说不定工作正忙着呢，就为了回来见见你那侄女？耽误了工作怎么办？再说老爷子也没说一定要小洲回来啊！”
“我爸搁这考验我呢，”知父莫若亲儿子，张安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老宅，“他不说，就看我能不能想到这一茬。你也说了，明天要见的可是我那好妹妹留下的失踪了快二十年的亲侄女，不够重视怎么行，最起码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林怡：“……”
她对这对父子俩也给整无语了，“行吧，我待会上车就跟小洲说一声。”
张凌暄把女儿交到丈夫手里，抬脚走到亲妈身边，“妈，您还得给您侄女，我表妹准备个礼物。”
林怡还真没想起这一茬，主要是打心底就对这个早不冒出来晚不冒出来偏偏赶在这时候冒出来的侄女心里有排斥，但也知道女儿的这声提醒很到位。
反正认亲宴都在自己餐厅举办了，也不在乎再多送出去一件礼物。
权当争取老爷子的满意度了。
“正好我明天准备去商场逛逛，咱娘俩一块去。不过就收养她的那种家庭，应该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随便买买，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
张凌暄轻嗯一声赞同地点点头，又有些迟疑道：“就是我那位表妹的那个姐姐，爷爷说当演员还让咱们交好的那个，叫什么姜令曦的，不是也来嘛，这礼物要不要给她也准备一份啊？”
“她？”林怡语气夹杂着几分不屑，老爷子是爱屋及乌，但她可不会，“认亲宴，那孩子的外婆要来也就罢了，一个认的干姐姐也要厚着脸皮跟着一起。算了，明天挑礼物的时候顺手也给她挑一份就是了。”
左不过是做给老爷子看的。
“我知道了。妈，那我就跟奕笙先回去了，明天开车过去接你。”
“路上小心点。”
钱奕笙已经把女儿放进车里，这会看见妻子过来顺手把副驾驶的车门给打开，“上车吧。”
上了车，张凌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
他爷爷重女轻男，她略懂事的时候小姑还没跟家里闹掰失踪，她是亲眼见着爷爷对她爸有多嫌弃，对小姑就有多溺爱。
后来小姑失踪，那份关爱就转移到她身上。
虽说弟弟才是老张家孙辈里面最小的孩子，但她毫无疑问一直都是最受宠的一个，就算嫁人了也没变。
后来生的囡囡不光是女孩儿，还是老张家目前唯一一个重孙辈。
但她此刻脑海中回荡着的全都是爷爷接自己那个便宜表妹电话时，温柔到让她有些惊悚的语气。
就算是对她这个大孙女，爷爷都没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怎么可能不恐慌不嫉妒。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她跟爸妈一样，实在期待不起来。
钱奕笙一边开车一边静静感受着从副驾驶方向传来的低气压，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劝道：“事情已成定局，老爷子心如明镜，这次叫爸妈过来，也存了提前敲打的意思。你是表姐，平辈，到时候就要表现得更亲近才是。”
张凌暄吐出来一口闷气，“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人怎么出现得就这么巧？还有那个姜令曦，要不是她，爷爷也见不到我那个表妹。等等，她该不会提前知道，才故意设计这一出吧？”
钱奕笙听着妻子已经开始阴谋论了，无奈一笑，“应该没这个可能，只是巧合罢了。老爷子口中的姜令曦，我想我应该知道这么个人。”
张凌暄顿时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丈夫，盯着他正在认真看着前方车流的侧脸好几秒，这才语气有些危险道：“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关注起娱乐圈的漂亮女明星来了？”
钱奕笙：“……”这都哪跟哪？
他哭笑不得，“我是从我妹妹那知道的。”
“奕姮，她不是在美院工作吗？怎么又跟娱乐圈的人扯上关系了？”
正好这会碰上红灯，钱奕笙踩了刹车，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好友栏里自家妹妹的头像，又点开她朋友圈，这才把手机往旁边递过去，“你看她发的最新一条朋友圈就知道了，发完还让我帮忙给她点赞了呢。”
张凌暄把手机接过来，就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一条置顶朋友圈，点赞还真不少。
【啊啊啊，终于求到梦寐以求的墨宝，我超爱！炫耀一下，别太羡慕我！】
张凌暄一时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么一副追星少女似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下面还有个配图，她怀着无语的心情点开，目光就落在了图片上那五个毛笔字上。
虽说她也没能继承到爷爷书画方面的天赋，也对学这个没兴趣也没耐心，但出身张纳川的张家，从小到大见过的好字好画着实不少，欣赏能力到底是被培养出来了。
这字哪怕是以格外挑剔的眼光去看，她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好’来，再想到丈夫不会让她无缘无故看这条朋友圈，一个不敢也不愿相信的猜测在脑海中慢慢成型：“这字，该不会就是那个姜令曦写的吧？她不是个演员吗，怎么能……”
后面的‘写出这么好的字’淹没在唇齿间。
车子重新启动前，钱奕笙深深看了满脸都写着质疑的妻子，“老爷子总归是更重视自家人的。”
所以不管是告诫也好，提醒也罢，都只会是出于好心。
只不过张凌暄此刻听没听进去这句提醒，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夕阳铺满整个湖面，湖边亭的四角上挂着的精致灯笼也悄然亮起。
姜令曦刚放下手里的筷子，就看到放在桌边属于沈云卿的手机亮了亮。
沈云卿正忙着收拾碗筷，手腾不开，见姜令曦看过来，“麻烦陛下帮我接一下。”
姜令曦挑挑眉，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陆也’，划到接通，“你好，陆先生。”
另一端的陆也：“……”
他这会还在化验室里，身上的化验服都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听着手机话筒里传过来的女人声音，以及隐隐约约的碗盘相撞声，沉默了几秒钟后，“沈夫人？”
这回换成姜令曦沉默了。
“咳，是血液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虽然接电话的不是沈云卿，但能拿到沈云卿的手机，还知道沈云卿派人送来血液样本化验的事，那接电话的人肯定是得到机主本人的默许了。
陆也脑子飞快转了一圈，没有怀疑后就有条不紊回道：“是，我在血液中检测到一种很特殊的活性物质，但目前还不确定这类活性物质到底是什么。而且这种物质还有个很诡异的特点，我刚才用了三种血液，动物血，储存了一段时间的人血，以及刚从人体中抽出来的新鲜血液做个了对比实验。”
说到这，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实验证明，那类物质在动物血液中活性最差，在储存了一段时间的血液中活跃度居中，在新鲜血液中最活跃，甚至还有分裂再生越来越活跃的趋势，这种物质我还是第一次见。只不过那张纸巾上能提取出来的样本实在太少了，更多的作用没能检测出来，我能知道这血液出自谁身上吗？能不能再提取一些，我应该能测出更多东西。”
在陆也说到检测结果的时候，姜令曦就把手机接听模式改成了免提。
听到这里的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徐青媚划伤了景淮的指甲上，真的掺了东西。
沈云卿看向手机，陆也还在那边等着。
“血液一时半会还提供不了，研究先到这里吧。麻烦你了，陆也。”
陆也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有心理准备，送到他手里的只是一张沾了血的纸巾，而不是血，明显这血的来源不好说。
“那好吧，我先试试看能不能培养一下那物质。你跟你夫人先忙，我也得吃饭去了，忙到现在快饿坏了。”
听到那声夫人，沈云卿去拿手机的手指就是一颤，差点把手机又摔回桌子上，硬着头皮道：“那物质很有可能是对人有害的，你要培养它，记得一定要做好自身防护，多加小心。”
“好，我会小心的。”
挂断电话，沈云卿动作多少有了些不自然。
陆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称呼的，要是一开始接电话的时候……
反倒是姜令曦已经从那声‘沈夫人’的称呼中缓过来了，这会又听见一声依旧面不改色，语气自然道：“现在就差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了。那边有现成的样本，也不知道能检查出来多少东西。”
沈云卿松口气，“不过医院那边的速度应该会慢一些。”
陆也的实验室能在接到样本后立马安排检测，但医院那边肯定要走流程，说不定还要排队。
“这倒也是，现在已经晚上了，估计要等明天，咱们有的等了！”
快到九月，白天又下了场雨，这会湖面上一阵风吹过来，凉意浸人。
“起风了，先回去吧。”
姜令曦看着沈云卿不着痕迹地把手放在桌下搓了搓，顿时记起何助说的这人身体不太好的话，说着率先站起身，朝来路走回去。
走了没多远，远远就看到正匆匆朝这边跑过来的夏至，手臂上还搭了一黑一白两件披风。
看见姜令曦，夏至连忙止步站好，“陛，姜小姐。起风了，给您和先生拿了披风。”
姜令曦笑着朝他点点头，“夏管家还是这么体贴。”
“您谬赞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姜令曦看了眼他带过来的那两件披风，伸手拿过那件黑色的，反手给自己披上了。
白色穿了一天，她都有点审美疲劳了。
夏至见状，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黑色的那件，是他原本给先生准备的啊！
姜令曦把披风披上后才意识到这件黑色的披风有点长，再看夏至脸上的欲言又止，一脸若无其事地把披风带子给系好。
既然弄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反正她是不会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