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看守所,苏易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外面。出租车的后门打开,苏易的父亲从出租车上下来。苏易的泪水一下没控制住。
父亲退休后按照规定保留专车,但今天父亲打了一辆出租车来接苏易。
父亲站在车门边,苏易觉得自己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缓慢而沉重地向父亲走去,到了离父亲几米远的地方,苏易“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起来。从小到大,我让你跪过吗?”父亲本来慈爱的神情在苏易下跪那一瞬间,变得严厉。
“是我给家里带来耻辱。”苏易说。
“我让你站直了!”父亲的声音并不大,却更加严厉。
苏易缓缓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父亲。
“抬起头来。进一次看守所就趴下了?”父亲的声音温和了一些。
“不是。是愧疚。”苏易低声说。
“上车吧。回家。”父亲转身进了车里。苏易绕过车尾,走到副驾驶座的位置,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师傅,原路回去。”父亲对出租车司机说。
“好的。老爷子,您坐稳了。”司机轻缓地启动了车。
“我看了你们的《无米之炊》,立意和情节都不错。但应该会引起一些争论。”车行了一会,父亲在后排对苏易说。
“我没看。在里面看不了。如果您有什么意见您告诉我。”苏易转了一点身子,侧着身子看向后排的父亲。
“不是,老爷子,您,您是苏市长?”出租车司机突然问。刚才苏易和父亲的对话,让明白过来,今天来接的就是“边缘时光”的苏总,而那位老爷子,应该就是苏市长了。
“师傅,那是以前了。我早退休了。”父亲笑笑说。
“难怪。当时您在那里等车的时候我还奇怪,在这个地方,基本没有人叫出租车。对了,苏总,网上说的你被抓了,是真的?”司机又转身看着苏易。
“您这不看着我从立面出来吗?”苏易说。
“苏总,苏哥,你们的‘边缘时光’我每期都看,真的,这次,《无米之炊》拍的太好了。”司机说着。
“师傅,您觉得哪好了?”苏易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排的父亲却问出租车司机。
“具体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真的,我感觉我以前好多想法不对头。就像你们《无米之炊》说的那样,一无所有,却做成那么大一单生意。而且,不是那种乱编。”司机渐渐兴奋地说。
坐在后排的父亲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出租车司机对《无米之炊》的感想。
“现在都知道买东西的是上帝。不管哪个,见到顾客都当爷伺候。到伞厂谈订购遮阳伞,然后到街边咖啡厅和排挡摊送伞。说真的,不管伞厂还是咖啡店,排挡摊,都不会拒绝。接下来,用一条街的遮阳伞广告和饮料厂谈,这脑壳,真的烂?”司机说。脑壳烂是榕市的方言,用现在的话说,叫脑回路清奇。
“最后,不用花一分钱,赚了一大笔广告费。而且,都还心甘情愿。”司机说完,又回头看看苏易,还放开本来握着方向盘的右手给苏易竖了一个大拇指。
苏易笑了笑,想抽烟,习惯性地在裤兜里摸烟,却啥也没有。
父亲从后排拍了一下苏易,苏易转头,见父亲递过一包软盒中华。伸手接了过来,抽出一支递给司机。
“苏哥,我们开车,不好抽烟的。有些乘客讨厌烟味。”司机看了一眼苏易递过来的烟,最终又忍了。
“没事。抽吧。开车车窗就行。稍微慢点,不然后面风大。”苏易的父亲坐在后排说。
“那谢谢老爷子。不,谢谢苏市长。谢谢苏哥。”司机接过烟,点燃,深吸一口。陶醉的样子。
苏易和司机聊着天,父亲一直没再说话。
到了清溪苑小区,苏易的父亲看着计价器,把一张一百的钞票递过来。
“苏市长,苏哥,这单,我不收钱。哪天想到苏哥的边缘时光看看,不知道行不行?”司机没有接那张钞票而是对苏易说。
“拿着吧。随时欢迎您来。但车费你还得收。”说到这里,苏易突然开了一句玩笑:“我还怕你发个抖音,说我苏市坐出租不给钱呢。”
“那咋可能。我咋会是那种人!”司机说着,最后还是接过了苏易父亲递过来的钞票,然后说:“谢谢苏市长,谢谢苏哥!要不苏哥,我们加个微信,以后你用车,我开私家车给你跑。”
“好的。以后说不定真有麻烦您的时候。”苏易和司机加了微信。
回到家里,苏易的母亲拉过苏易左看右看。
“妈,放心吧。没受刑。”苏易推开母亲的手说。
“你先和你爸聊一下,我去准备点吃的。”这个小区有食堂,但苏易每次回家,母亲总会亲自下厨做几样苏易喜欢吃的菜。
“妈,今天我来做吧。在我们的短视频上,有一个我做菜的。今天我孝敬您和爸。”苏易说完,把外套脱了,进了厨房,见母亲已经买好菜,就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苏易被带走的时候,把手机留在了屋顶,这倒是让这个时间段很清静。
苏易还在忙活,李云岫就摁响了门铃。
苏易的母亲打开门。“李书记来了?”本来一直叫小李,因为现在李云岫也是主政一方,苏易的父亲就专门告诉妻子,以后不要再叫“小李”了。
“阿姨,我来看看苏市长,也看看苏哥。听说他今天出来。”李云岫跟苏易的母亲打过招呼,就到了客厅。
“小李,你怎么还专门来一趟?市里的事那么多。”苏易的父亲起身,指了指沙发。
“苏哥还好吧?我去打个招呼。”李云岫和苏易父亲寒暄后,向厨房走去。
“苏哥,还好吧?”李云岫问放下菜刀和自己的打招呼的苏易。
“多谢李书记关心。没什么。就当躲了十五天的清静。那您先去客厅坐会,我先把菜做好。”苏易对李云岫说。
“好,那你先忙。”李云岫转身又回到客厅。
“让小高和小吴一起进来坐坐,晚上就在家里吃点。”苏易的父亲说。小高是李云岫的秘书,小吴是李云岫的司机。
“我让他们出去了。晚点我打电话来接就行。”李云岫说。
“这样啊。”苏易的父亲说。
“苏市长,今天除了来看您和苏哥,还有个事要给您汇报。”李云岫坐下后说。
“嗯?跟我汇报什么。我早就退休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是这样的。一会想在苏哥这里走个后门。我们想引进边缘时光这个团队。现在做文旅项目很难找到这样的团队。我们开会研究过,如果能引进‘边缘时光’,应该可以带活一个区域的经济。现在,网红经济已经是唐僧肉了。就不知道苏哥看不看得起我们崃山。”李云岫简单明了的说明了情况。
“这个我不懂。一会你们自己谈谈。但注意一点,不要带着私人感情去干工作。”苏易的父亲其实也在关注“边缘时光”,但李云岫提出的,是一个城市的战略决策,所以,他不便表态。还特意提醒,不要感情用事。
“现在,已经有几个区县在给苏哥的团队发邀请了,就不知道苏哥是否已经和他们有接触。”李云岫说。,这倒是真心话。现在,网红经济成了一种新的经济热点,别说“边缘时光”路子正,创意新,就连一些靠搞怪赚流量的自媒体团队都有人递出橄榄枝。
晚饭的时候,李云岫和苏易谈了希望引进“边缘时光”到崃山的事,苏易没有表态。出来后,还没去屋顶和大家汇合,他既不知道现在屋顶的情况,也还没有和大家交换意见。只是对李云岫表示感谢,然后尽快和团队沟通后给他答复。
吃过饭,李云岫给小高打电话,让他们来接自己。苏易也跟父母告辞,说还要回去看看屋顶的情况。
当苏易走出屋顶楼梯口的时候,苏易停了下来,看着这熟悉的屋顶,心中感慨不已:不织布局,到这屋顶已经过了三个月。沈静,凌波,文雯,房师傅,从陌生到熟悉,从被人嘲讽的“顶流”到网红。而现在,又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天气渐冷,大家也很少夜间做到室外,而苏易的房间开着灯,是凌波、文雯和沈静还有房师傅都在苏易的房间。
苏易走到门口的时候,坐在床边的沈静一下站了起来:“苏哥!你回来了?”
接着,凌波,文雯和房师傅夫妇也都起身,走到门边。
“你们这是不要我进去?”苏易笑着说。
沈静赶紧侧身让开,凌波和文雯也朝边上让了让,苏易进了房间坐到电脑边的椅子上。大家却突然安静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易走进屋内,从裤兜拿出一包软盒中华,这是苏易的父亲到看守所接苏易的时候特意为苏易买的。
当今天李云岫向“边缘时光”抛出橄榄枝的时候,苏易知道这段时间的蓄势已经有了成效。接下来,他要在现实中实施酝酿了很久的计划:天局——无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