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峥和她同一阵营。
“四小姐可读过《女戒》?女子应守三从四德,背弃祖宗实乃大逆不道。”
秦宴还没表态,一字未语,就有一座座大山压下来。
将她高高架起来。
仿佛已经干出什么为世人不容的事情。
始终安静内敛的阮小公子飞快瞥一眼上座,才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就羞涩低头。
吞吞吐吐地问好,不敢直视人。
“阿、阿姐......我是你弟弟阮青,欢迎、欢迎阿姐回家......”
怯生生的,面庞也白净,跟其余人先入为主的语气截然不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亲姐姐的面容,鼓起勇气对露出善意的笑。
可惜这笑没能维持多久就被阮父呵斥个干净。
“男子汉大丈夫,话都说不顺,像什么样子!”
夭折了两个孩子,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性子却胆小又懦弱,改都改不过来!
被毫不留情地否定,阮青腾地红了脖子,渐渐闭口不言。
当着阿姐的面被训斥,好丢脸......
淮柔贞听不下去,凭目前简单的对话,就能依稀辨出郡守府的家风如何。
让她把宝贝女儿放到这样一个严厉而压抑的家庭。
怎么舍得?
“我不.....”
突然被身后的女孩悄悄拍了拍背,淮柔贞抿唇忍下不忿。
“依周公子所言,三从四德......”秦宴若有所思,忽然豁然开朗。
“得权、得势、得利、得财,‘四得’我皆占。”
纵使秦宴貌美,但眸中清傲犀利的压迫感周明峥唯恐避之不及。
“四小姐分明强词夺理!”
果然如世伯所料,商人无往不利,浑身铜臭味儿!
他现在无比庆幸未婚妻是小意温柔的阮云苓,而非强势又粗鄙无知的秦宴!
“四、小、姐。”
每个字都被秦宴反复嚼弄,落到粉色襦裙女子身上的审视与敌意几乎化作实质。
眉头上挑,笑意不达眼底。
她挖掘其中的深意:
“阮老爷及其夫人代替我轻易原谅阮云苓,还要求我与她亲如姐妹,有谁问过我这个苦主呢?”
看出秦宴在犹疑,阮母手心手背都是肉。
只能极力解开她心结。
“苓儿养在身边十二年,温和恭顺,她既已知错,何不给一次改过的机会?”
“宴儿,那时候你们都还小,不能分辨是与非,再不济,你也算因祸得福了不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以后对外便说,你们是孪生姐妹,都是为娘的心头肉。”
“苓儿年岁稍长,排行第三。你就是郡守府的四小姐,自小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庄子里......”
卑微曲折到这一步,阮母不禁哀叹。
不是自己养大的终归不亲,竟指责起生身父母。
有阮母这番话,秦宴可算明白阮云苓那套精神控制得谁真传。
一直念着公平,却在行偏心之实!
阮父恼其优柔寡断,揉着眉心不耐烦地挥手。
“就按你娘说的办,快快磕头随我们回家......”
乌眸生寒,秦宴站在光影之中,令人摸不清心中所想。
“我不愿。”
扔下一颗惊雷,她罔顾礼教。
大胆率真的同时离经叛道。
“既然有人顶替了我的存在,我亦在林府过了文书明路,真真假假,还有回去的必要么。”
鱼与熊掌兼得,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时至今日,秦宴看得分明。
父不父,母不母。
郡守府是个泥潭,阮云苓拉她下水,必有图谋。
秦宴要做的,就是让其想如意之事都不如意!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阮父勃然大怒。
他要拨乱反正,将亲女认祖归宗。
她不但不感恩,还敢忤逆!
民不与官斗,阮父见惯了阿谀奉承,乍听逆耳之言,气血上涌。
“杀人凶手和死里逃生的人冰释前嫌,以后还要住在同一屋檐下,真是天大的笑话。”
经历过朋友背叛和亲人抛弃,女孩乖张的语气直击人心,分不清是笑还是怒。
赤裸裸的仇恨淮柔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真正的亲人不拘于血缘。
她永远是秦宴最坚实的后盾。
阮云苓被推上风口浪尖,唇线紧绷,按捺住心底积压的怒火。
黑眸聚起一抹阴冷,最终屈辱地双膝跪地。
“是我鬼迷心窍,宴宴,我对不起你......”
阮云苓只要达成把秦宴带走的结果,过程中受点苦又何妨。
狠下心后,她干脆掌掴自己。
“希望你能原谅我犯下的错事。”
再抬眸,眼里已有薄薄的雾气。
这份狠辣果断,许多男子尚且不如。
女孩逡巡她脸上的巴掌红印,眸光闪烁,大约有点动摇。
可是轻飘飘一句原谅难免有些下不来台,于是梗着脖子嘴硬:
“你带给我的伤害不可磨灭,想乞求原谅,就一五一十告诉在场所有人你对我做了哪些过分的事!让他们彻底看清你!”
前厅早就屏退下人,除了郡守府的阮氏一族,唯剩林家人。
听见秦宴的要求,阮云苓反而微松气。
还以为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复述一遍而已。
这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秦宴还是太嫩。
让阮父阮母看清她什么呢?
阮云苓的心机手段,在场诸位,二老心里最有数!
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秦宴是想她被众人厌弃,然后被赶出郡守府吗?
真是可惜,要落空了呢......
郡守府盘根错节,他们的利益纽带谁都无法动摇。
即便这人是阮父阮母的亲生女儿!
一盏茶的时间,阮云苓把她们二人相知相识的经历道出。
包括起了歹心,妄图杀人弃尸于河。
秦宴就在这里,她不会傻到去撒谎。
因为事先坦白过,所以阮云苓有恃无恐。
“你说的我都已办到,这下可以跟爹娘走了吧?”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心中的气该是出......
阮云苓的思考随女孩蓦然升高的音调崩坏。
“京兆尹孟大人,您可都听清了?”
森冷杀气弥漫,她面颊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决绝和威严,故意说与那扇雕有麟兽图案的紫云屏后面听。
“我要状告阮云苓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