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等人用早膳的香气便是其余人醒过来时闻到的第一个味道。
他们昨日本就没有吃饱，闻到这味道，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了。
直到睁开眼，眼前还是这昏黑的牢房，身下席地而坐的也是潮湿、长着青苔的肮脏地面，才不得不又接受这一现状。
二房的长孙沈祺瑞眼睛都还没睁开，嘴里先闻到从隔壁牢房飘过来的饭菜香了，顿时哇哇地哭起来：
“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肉！”
干嚎了几声，倒真有狱卒走进来了，手里提着饭，
“别吵吵，送饭的来了，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还有的没彻底清醒的人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一个激灵，半点睡意都没了。
好在醒过来后想起了自己是要被流放，而不是死刑，不然怕是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进入牢房的狱卒有好多位，都是给他们送饭的。
只是其中一个手上的食盒似乎与其他人手上的全都不一样，惹得牢房中的众人不由得好奇而渴望地盯着他。
沈祺瑞直接扒在了栏杆上，鼻子不停地嗅着，嘴里兴奋地叫道：
“娘，我闻到肉的味道了！娘，我要吃肉！”
狱卒目不斜视，然后停在了沈祺瑞——的隔壁牢房。
秦霜几人还在吃着陈六送来的饭菜，只觉得头顶忽然笼罩了一片阴影，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苏乐菱的哥哥打点好的那个狱卒。
“沈夫人，这是苏大人命小人送来的饭菜。”狱卒说。
很明显，狱卒看着他们正在吃这一场景，也有些意料之外。
“劳烦小哥了。”姜氏将碗筷放下，向他示意了一下面前丰盛得绰绰有余的饭菜，说道，
“你也看到了，我们肯定是无法再吃下这份饭菜的了，小哥想来也还没吃饭吧，不如小哥您拿去与兄弟分食了吧。”
狱卒还没说话呢，旁边牢房突然插进来一道尖利的妇人声音，
“姜绮云，你们是吃了没错，可我们还没吃啊！”
说话的正是顾氏。
敢情是理直气壮地看上了她们的食物。
狱卒连忙道：
“沈夫人，东西我已经带到了，如何处置你们自己决定便好。”
说完，狱卒将饭菜放进她们牢房中，然后放下就走，那架势像是生怕姜氏挽留一样。
“诶……”
姜氏只得看着他离开。
“姜绮云，人家也不要你的，你这饭菜放着也是浪费，给我们吃还能跟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是不是？”
顾氏在旁边抱着哇哇哭的沈祺瑞，满脸闲适。
像是觉得姜氏一定会按照她的话这么做一样。
毕竟在这牢房里面，他们才是和姜氏血脉最亲之人。
姜氏看了她一眼，冷冷道：
“狱卒不是给你们送来了饭菜？”
顾氏闻言嫌弃地瞥了一眼被狱卒随意放置在地上的大口瓷碗，阴阳怪气道：
“嫂子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嘴里吃的倒是大鱼大肉，怎么不看看我们这碗里都是些什么糟糠玩意儿。”
狱卒能给他们吃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是比昨日那稀得看不见米粒的粥和馒头要好上一些，却也只是陈年米煮出来的干饭和一些用猪油炒的菜。
碗还缺了一个口。
看上去便毫无食欲。
就更别提狱卒还给他们缺斤少两，明明是十个人却只给七碗饭这样的事情很是常见。
“瑞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你也是他的祖母，就忍心看着他吃这种东西？”顾氏指着地上的饭碗，
“这一碗跟狗饭一样，乞丐都不吃，我家瑞儿肠胃金贵，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了怎么办？”
那语气像是狱卒送来的饭菜是什么有毒的东西一样。
顿时，其余牢房里面扒着饭吃得正香的那些人嘴里的饭菜都有点咽不下去了。
你不吃他们还得吃呢！
别说是像狗饭了，就算真的是狗饭，他们不也还是得照样吃？
不然，就等着饿死在流放路上吧。
从这儿也能看出沈平这一家子的小心机。
其余牢房的人都是生怕饭菜不够吃狼吞虎咽，而沈平这一家子都还没有一人动地上的饭菜。
沈平几人状似不经意，实则分外留意顾氏这边的动静。
只怕是都等着秦霜和姜氏将饭菜给他们呢。
“大家都是这么吃，怎么就你们会吃出毛病？”姜氏拒绝得毫不留情，
“这份食物我们饿了还能吃。”
顾氏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姜绮云，你这都不愿意？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姜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回就连一直缩在顾氏背后的沈平和沈明轩都开口了，看样子是馋得不行了，纷纷对姜氏道：
“都是一家人，理应互帮互助。”
“再说了，嫂子，你们这孤儿寡母几个人，没个男丁在流放路上照顾你们可怎么行啊。”沈平话有深意。
但姜氏就是不松口。
给她递了台阶的两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嘴里骂起姜氏油盐不进，冷心冷情。
“呵，这饭菜就算是喂狗，丢掉！我都不会便宜了你们几个没良心的！”
姜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提起饭菜往另外一边的牢房一塞。
就这样在顾氏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将饭菜扔给了右边那个牢房。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旁边牢房中传来连声感谢的声音。
姜氏冷静地转过头去对那声音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个牢房中对姜氏道谢的人。
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脸长得挺敦实憨厚。
在他旁边则是一个侧着卧倒在地的青年，清瘦的肩胛骨撑起单薄的囚服，外面露出的肌肤有种不自然的苍白，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呼吸不上来一样。
他们两人和牢房中的其余人应该不是一家的。
因为狱卒送过来的饭菜没那么多份，其余人也没顾他们两个，连忙一人捧上一碗吃上了。
此时少年感激地对姜氏谢了又谢，眉飞色舞地拎着食盒对青年人道：
“大人，我们有吃的了！你快起来吃一点吧！”
秦霜的动作忽然顿了下。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