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儿,来喝药吧。”
钟离珏端着药碗走进房中,轻声唤道。
楼非夜回过神,伸手轻轻挡下递过来的碗,目光紧紧盯着钟离珏。
他声音里透着嘶哑:“师父,你之前说的解蛊办法就是找人换血,对不对?”
钟离珏顿住,脸上温和的微笑飞快闪过一丝惊愕与不自然。
“夜儿,你听谁说的?不是要换血……”
楼非夜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自然是从小九那里套出了话来。
“师父打算找谁来跟我换血?你自己吗?还是其他人?”
下了几天雨,今日终于放晴,明媚的阳光从窗棂处洒照进来。
亮堂堂的光线里,楼非夜面庞苍白憔悴,一双眼眸灰暗沉寂,他望着钟离珏,目中满是痛苦决绝之色。
“师父,不要用这个方法给我解蛊。”
钟离珏勉强维持的平静在他的注视下,终于被打碎。
他端着碗的手微微发颤,“如果不解蛊的话,难道就让我看着你受蛊虫控制?看着你如此日夜难眠,不断撕裂自己肩上的伤口捱过蛊虫对你的影响吗?”
钟离珏眼眶微红,逐渐哽咽起来。
“还是说,我只能让你又回去找司予,一辈子脱离不掉他的控制?夜儿,师父没有别的诉求,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楼非夜:“但这不应该建立在牺牲他人的前提下……师父,你觉得用这样的方式解蛊了,我就会快乐了吗?”
钟离珏正是因为知道,楼非夜绝不会同意,所以才想要隐瞒他。
“师父……”楼非夜手掌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
钟离珏赶忙放下碗,倾身过去扶他。
“师父答应我,不用要这个方法解蛊,我不想牵连任何人。”楼非夜恳切地望着他。
钟离珏痛苦的闭上眼,面对楼非夜的请求,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想到他的情况,内心又无比煎熬难受。
他颤声道:“夜儿……你知不知道,如果一直不解蛊,你不回到司予身边的话,时间久了蛊虫发作也愈加严重,甚至……甚至会蚕食心智。”
这几日虽然一直有段寒衣帮忙医治,抑制蛊虫的发作次数,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钟离珏眼眸泛红,强忍住泪意,望着楼非夜苍白的脸容,想伸手替他捋顺鬓边凌乱的发丝,可念及自己的身份,又无声收回了手。
“蚕食心智……”楼非夜怔然喃喃,所以他最终也会变成像司予炼出的那些傀儡一样,变得无知无觉,只会受蛊虫控制再也离不开他。
楼非夜疲惫阖目,无力靠在床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纵然如此,我也不想用那个方法解蛊。师父,从前我有什么请求你都会答应我,这一次也答应我吧,好不好?”
钟离珏喉口苦涩,默然半晌,妥协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他转过头,拭去眼角的湿意,端起药碗递给楼非夜。
“先喝药吧。”
楼非夜接过碗,黑乎乎的药汁冒着热气,一股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
以前他最不喜欢喝中药,又苦又涩,但比起如今的心境,楼非夜已经觉得药的苦涩不足为道了。
钟离珏等他喝完,便把备好的蜜饯递了过去。
楼非夜看着蜜饯,却不自觉想起之前自己忘了一切,同司予在一起的时候,当时他受伤还未痊愈,每日喝药总嫌苦,撒娇卖乖的不肯喝。
他每次都要哄半天,那碗药才断断续续喝完。
那段时间的相处,没有任何过往记忆的楼非夜以为,司予就是一个怕疼怕苦,粘人又乖软的娇气包。
确实,那段时间是快乐甜蜜的。
就好像一个虚幻的美梦。
只有脱离了过往恩怨,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下,才会存在。
楼非夜含着甜甜的蜜饯,却难以消解心中的苦涩。
……
夜渐深,清幽的月光静静洒落。
一抹身影悄然潜入这座院落中,精准地寻到楼非夜所在的房间。
里面漆黑一片,楼非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他的脑海中都是司予的身影,耳旁也时不时听见他的声音。
随着幻觉出现,心中也会生出躁动又抽痛的感觉。
“阿夜。”温柔的低语轻轻响起,清晰得不似幻像。
楼非夜抗拒地皱紧眉头,但下一瞬,柔软微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那道声音又温柔缱绻地唤了他一声。
“阿夜……”
熟悉的幽香笼罩在呼吸间,楼非夜浑身僵了一下,猛地睁开眼。
淡淡的月光从窗口洒照在床前,借着皎洁的幽光,他也看见了坐在床榻边的人影。
霎时间,楼非夜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变得严重,当即挥手想要打散眼前的影子。
对方攥住了他的手。
放到唇边轻轻吻着,侧过脸蹭了蹭。
唇瓣柔软真实的触感,以及呼吸出的热气,都让楼非夜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司予……”他怔了一瞬,怒火汹涌席卷,恨恨地抽回自己的手,“你来这里干什么?!”
司予见楼非夜要起身,赶忙轻柔按住了他。
“不要乱动,会碰到伤口的。”
他目光落向楼非夜受伤的肩膀,眼中满是心疼。
“你别碰我!”
楼非夜愤恨排斥的语气,好似一把利剑重重插入司予心间。
或许体内的蛊虫也感觉到了司予的到来,那种一直萦绕在他身心上的如蚁虫啃噬般的难受感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是难以形容的愉悦感。
他的身体感到舒适愉悦,可他的理智则被愤恨占据。
司予握住他的手,幽暗的光线遮掩住了他脸上的难过。
他轻声说道:“阿夜,就算你离开药王谷,不管躲到了哪里都没有用的,只要你体内的蛊虫还在,我就能找到你。”
母蛊在他体内,因此无论楼非夜在什么地方,司予都可以感应得到。
这也是司予为何能这么快找到这里的原因。
楼非夜讽刺冷笑,恨怒中又充满了疲惫的无力感。
“司予,或许我们就不该认识。哪怕你当初一开始直接杀了我,也好过于现在痛苦纠缠。可能我此生做的最大错事,就是起了善心从那些土匪的手中救下你。”
更何况,那也只是一场戏。
他的救,到现在来看何其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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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好像现在希望司予死,想要结局be的人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