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气韵轩昂,不似普通人。和姬姑娘是……”旁敲侧击地问,最后未尽的余音里,意有所指。
脚步微微一顿,视线落在宁修远拽着姬无盐袖子的那只手上,笑了笑,拾阶而上。他身长玉立,山风吹地他衣袂飘飘,脸上笑意若有似无,眼中却是微凉,一字一句地,“知己。”
声音不低,姬无盐回神看来。
他倏地展颜笑了笑,又温又雅,“郡王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觉得是知己。丫头,你觉得……是吗?”
姬无盐微微一愣,继而弯了眉眼颔首,“嗯呢,知己。”
眼底所剩不多的凉意尽数散尽,目光仍落在宁修远牵着袖子的那只手上,抿了抿嘴,又唤,“丫头。好好走路,摔了会被陈老念叨的。”
“哦……”前方,姑娘讷讷颔首,不甚在意的样子,不过到底是真的没有再踢小石子儿了。
于是,古厝眼底的笑意,便愈发明显了几分。
分外明显地争风吃醋、一较高下的言行,隐约间能听到宁修远的冷哼声。
李奕维挑了挑眉头,突然间有些好奇,这位整日里戴着面纱的姑娘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皮囊,能让宁修远这种人都沦陷成这般模样。
或者说,有什么可“用”之处……
“姬姑娘……”
李奕维刚开口,就被宁修远打断了,他像是终于后知后觉地听出了尤灵犀方才那些话的意思般,“郡主去姬家找过你?”
姬无盐没说什么,只淡淡应了声,“嗯。”并未当回事那般。
“是这样的,三哥……”前头,尤灵犀转身看来,“前两日去探望宁姨的时候,说起想找个琴技了得的师傅……宁姨便推荐了姬姑娘给我……”
“嗯。”他颔首,“会弹琴并不代表会教人,郡主要找师傅,长公主和陛下自然能为你安排最好的……所以,这宅子的事情,是你传出去的?”
尤灵犀大惊失色,当即连连摇头否认,“不、不是的三哥!我虽知道那宅子是你的,但、但……但韩嬷嬷也说过,那宅子是你卖给姬姑娘的,是收了银子的,我怎么可能瞎传呢……”
视线停在宁修远的手上。
他的手掩在女子水色宽袖之后,瞧着似是牵在了一起。她眸色微黯,愈发怀疑那传闻压根儿就是姬无盐自己传出去的了。
只为了让她自己“外室”的身份,尘埃落定。
外室虽为正经人家所不齿,做外室的女子也注定连小妾都不如,但不必端茶倒水晨昏定省看人脸色,反倒自在些。
妾室、外室对尤灵犀来说不足为虑,她也从未觉得宁修远会只属于她一个人,那般天之骄子,便是有几个红颜知己又如何,可……不该是姬无盐。
若只是一般以色侍人的女子,便是一时间被宠上了天也没关系,所谓花无百日红罢了。可如今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宁修远一头热地扎了进去,那姑娘倒似……欲拒还迎地钓着。
“姬姑娘……”她唤,拧着身侧的裙衫,期期艾艾地可怜着,“真的不是我传的,你……信我吗?”
这问题问地……即便心里怀疑是对方搬弄是非,面子上为了过得去,也该说个不信才是。至于所谓的“不信”,便也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姬无盐扯了扯嘴角,只看着眼前的小路,眼前一颗石子儿,她下意识了腿,到底是规规矩矩地走了,没去踢。她笑笑,“外头传什么了?”
“你不知道?”尤灵犀哪里会信,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尖锐、仓促,咄咄逼人。说完,就后悔了,暗道一句不好。
果然,对方懒洋洋地看过来,似笑非笑地,从容间带着几分慵懒,“我为何一定要知道?又不是我传的……”
四两拨千斤间,意有所指。
李奕维抱着胳膊在后面摇了摇头,娇养着长大的小郡主,平日里看起来聪明伶俐,但于人心博弈间,多少有些捉襟见肘,毕竟,从小就被宠着哄着,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何时需要绞尽了脑汁去对付人?
如今可不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了,完全不是对手嘛。
不过……这小妮子看着温温雅雅的不争不抢,好像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言语举止间有些坏、有些诡,有些狡猾,像狐狸,像……披着羊皮的狼。
再看尤灵犀,期期艾艾地看着宁修远,可怜委屈极了,“三哥……三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奕维微微蹙了眉,没说话,总觉得长公主之女,皇室郡主,倒也不必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柔弱自怜的样子,哪怕那个男人是宁修远。
宁修远也不知道信了没,只嗯了声,问姬无盐,“知道了?”虽一样的言简意赅,但声线明显温柔许多。
“知道什么?”她问。
“知道那是我的宅子。”宁修远松了手,背在身后和她并肩而行,明明很自然的姿势,偏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若有似无的暧昧,他和她一样的姿势,低了头只看着脚尖前的一尺三寸间,勾了勾嘴角,“最初的确是不知。那都是席玉在办,若是知晓,断断是不会收你银钱的。”
这话,其实挺假的。
按照彼时两个人的关系,这银子怕是还得多收些。
不过如今宁修远是万万不敢如此说的,只侧了侧头,看着她精致温柔的眉眼,“不如……回头,还你?算上些利?”
如今只是买了他的宅子便已经传地沸沸扬扬的了,那么难听。若是还不给银钱,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模样。
自己虽不在意,但风声多了,出门行事也是麻烦。
“兄长曾言,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敛眉轻笑,温柔里有种不易察觉的狂妄,“钱货两讫,总比欠宁大人人情要好。”
“噗嗤。”身后李奕维没忍住,笑出了声,“姬姑娘当真是个妙人,甚是有趣。今日所行……着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