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远这才转首看向姬无盐,柔声问道,“回吧?”
姬无盐点点头,提着裙摆转身就走,只抿着嘴不爱搭理人的样子看起来仍然压着火呢。
小丫头心气儿大,却不会无理取闹,甚至都不忍心过多苛责,气鼓鼓的像只心软的猫儿,偶尔亮一亮爪子也都是朝着自己人,典型的窝里横。
宁修远瞧在眼里,拍拍她的脑袋,转身扫了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眼神所过处,一个个才抬起来没多久还没透几口气的脑袋又纷纷低下,他这才说道,“我家小丫头,不是飞上了我宁国公府的枝头才成了凤凰。她生来就是凤凰,因着她愿意栖息在我宁国公府,宁国公府才成了那棵梧桐树。这一点……希望诸位莫要搞错了,否则,宁某不介意让诸位见识见识,什么才叫作……恶毒。”
说罢,牵着姬无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叮嘱,“往后遇到这种事情,直接让人去找宋元青,宋大人这阵子正为了多抓几个闹事者、造谣者焦头烂额呢,也算熟识,给他的围观生涯多添几笔功绩,也是好事。”谆谆叮嘱的模样,温柔到仿佛能溺出水来的声音,都和方才沉声警告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奕维已经麻木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正准备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结束此间闹剧,有个壮汉却是不死心,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那……那如今,楚记药铺将药材都收走了,却又不卖给咱们,咱们难道就在家里等死吗?”
“是啊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姬无盐一脚已经跨出门槛,闻言脚下步子一顿,李奕维生怕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幺蛾子,眼疾口快地打了圆场,呵呵讪笑着安抚道,“诸位、诸位莫要担心,莫说如今城中并无疫病肆虐,便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咱们朝廷也会派人从城外收购药材,绝对不会让城中无药可用的,大家伙儿放宽了心哈!此事,本王拿自己这颗脑袋担保……只是,你们也需要向本王担保,今日这样的事情万不可再发生了!”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惊一乍之下早就宛若惊弓之鸟的百姓此刻再看李奕维那张天生带着几分贵气和距离感的脸,只觉得亲切到仿若看到再生父母般,直叫人热泪盈眶频频点头努力保证,“一定一定!草民一定安分守己、绝对不会惹是生非!”
“是是是、草民也是,不该听的话一个字都不多听,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连家门都不出!”
配合极了,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模样,只是李奕维也知道,这些话信个三分都嫌多,不过就是惊吓过度之后的乖顺服软,只要走出这里,不消片刻,此处的八卦该怎么传还是怎么传,人言可畏说的就是如此。他淡淡颔首,摆摆手,只当是信了,又转首问宁修远,“可要手下送三爷和姑娘们回去?”
“不必了。”姬无盐颔首致谢,“马车就在外头候着呢,今日多谢郡王解围。”
“原也没帮上什么忙。说起来,也是本王与朝中官员的疏忽。”他仍然记得那句近乎于犀利却又无法反驳的评价,“三爷说得对,姑娘往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直接派人去找宋大人就成,或者直接来找本王也行,本王今日回府就吩咐下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姑娘的人,都可以直接带进来见本王。”他递过自己的诚意,为着往后的打算做铺垫。
姬无盐低头谢过,又行礼告辞,屈膝间又被李奕维抬手虚虚拦了,这才跟着宁修远带着众人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李奕维站在远处目送着,若有所思,身后心腹唤了声“殿下”,见他没有反应,上前附耳低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那姬姑娘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奕维这才偏头看他,皱着眉头打量了片刻,才问道,“那你说说,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来?”
心腹想了想,又看了眼姬无盐他们离开的背影,那姑娘走在中间,正仰头和宁家三爷说着什么,说话间,眉眼弯弯的,有些可爱。但显然,这不是郡王殿下想要听的答案。心腹兀自判断着,半晌才道,“美则美矣……却也锋芒太过,不够聪明,和尤郡主相比……差了点。”
李奕维抬了抬眉头,“嗯?是嘛……”
殿下看起来似乎兴致挺好的,心腹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卖力地添油加醋,只为替自家主子呈上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名菜,“是啊,明明可以拉拢人心,她却偏要将人心彻底得罪……不过小姑娘嘛,之前只是一介商贾,突然攀上了宁国公府的高枝儿,骄傲一些也是正常,毕竟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比不得咱们燕京城中的那些世家贵女……”
话音未落,李奕维淡淡扫了他一眼,呵斥道,“闭嘴吧你!”说着,一甩手,当先朝着马车去了。
徒留心腹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回头瞅瞅身后随从,瞠目结舌地指指李奕维,满头雾水,最后一跺脚,小跑着跟了上去,“殿下、殿下……您等等属下……属下到底哪里说错了吗?”
哪里说错了?李奕维扯了扯嘴角,倒是不知道有哪里说对了。
拿尤灵犀和她比?呵……一个,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歌声华美却又空洞不知其意,最后难免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还有一个,却是自由的鸟儿,也许品种并不名贵,却羽翼丰满飞得过山川沧海,哪有什么可比性。只是心腹怕是难以理解,李奕维懒得解释,只淡淡抛下两个字,“楚记。”
“楚记属下晓得啊,方才姬姑娘说了的,城中唯一不涨价的药铺嘛……不涨价的药铺……”心腹倏地抬头,怔在当场,大惊失色地失了态,“什、什么?!楚记是她的?!可、可是楚记、殿下不是怀疑楚记是那位的吗?!”甚至为了结交那位,殿下这两日派了人暗中跟踪,只是每每都被甩掉,也是丢人。
李奕维背手看天,长叹……是啊,谁能想到,楚记是她的。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那当真是一只,最最名贵的凤凰啊!都说她攀附了宁国公府,如今看来,怕是宁国公府……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