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户怎地了?”
见他愣在原地,一名亲卫疑惑道。
胡都哥转身问道:“你可曾听到远处有脚步声?”
亲卫摇摇头:“卑职不曾听到脚步声,许是山风罢。”
“本官听错了。”
胡都哥不由摇头失笑。
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甚么脚步声。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只见山脚下隐隐出现一条火龙,正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朝山巅不断逼近。
轰轰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清晰的传入耳中。
短暂的失神过后,胡都哥大喊道:“敌袭,敌袭!”
这时,亲卫以及值差的金军也反应过来。
当当当~
刺耳且急促的金锣声,在城楼之上响起。
睡梦中的金军瞬间被惊醒,纷纷穿上铠甲,手握兵器冲上城楼。
一名女真监军匆忙来到城楼,操着一口生硬的契丹话问道:“敌军有多少人?”
胡都哥盯着山下移动的火龙,答道:“具体不知,看样子估摸有大几千。”
“哈哈哈!”
那监军忽然放声大笑,满脸嘲弄道:“几千人就想攻打雁门关。”
闻言,不少金军也没了方才的紧张,纷纷大笑。
是的,几千人就想打雁门关?
再乘以十倍,都不一定能打的下。
实在是雁门关的地势太过险要,从北攻打还好一些,可从南面攻打,难如登天。
关隘建在山巅,且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最多能供十人并肩而行,连军阵都摆不开,各种攻城器械也没法用,只能架设云梯硬攻。尤其是半山腰到山巅的这一段,坡度极其陡峭,
这种情况下,纯粹是用人命去填。
距离上一次雁门关大战,还是太平兴国年间。
因高梁河车神在河北大败,辽国大举南侵。
彼时的雁门关,还在赵宋手中,辽国西京大同府节度使、驸马、侍中萧咄李率十万大军,从北围攻雁门关。
而守关的杨业杨无敌,麾下算上民夫,拢共也不过三千余人。
结果是,辽国十万大军死伤惨重,撤退之际,还被杨业率千余精兵偷袭,阵斩辽军主帅萧咄李。
十万大军啊,而且还是从地势相对平缓的北面进攻雁门关。
可想而知,雁门关有多险要。
胡都哥却皱起眉头:“监军,是否派人通知元帅?”
众所周知的事情,齐国没理由不知道。
深夜派几千人来送死?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不必。”
监军面色不屑的摆摆手,说道:“待打退了齐军,明日再派人去禀报元帅。”
轰轰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城楼之上的金军甚至都感觉脚下微微颤动。
“迎敌!”
女真监军高吼一声。
一时间,城楼之上的金军开始忙碌起来。
巨石、滚木、金汁以及一摞摞箭矢,顺着城洞被运往城楼之上。
数十架三弓床弩拉满弓弦,放上粗如长枪的箭杆,对准下方。
然而,蜿蜒小道上的火龙在抵达半山腰后,忽然停了下来。
见状,胡都哥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了。
……
“炮兵营准备!”
伴随着一声令下,十八尊黄铜浇筑的攻城炮,被架设在一片较为平坦的坡地上。
炮兵营的炮手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检查火炮,调试角度和弹道。
待调整完毕,开始填装火药与炮弹。
韩桢被亲卫护在阵中,遥遥看着山巅的雁门关。
“启禀陛下,炮兵营准备完毕!”
“先登营准备完毕!”
听着耳边传来的高吼,韩桢下令道:“开炮,攻寨!”
嗤嗤嗤!
引线闪烁着火星,一路向下。
下一刻,十八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响起。
黄铜浇筑的攻城炮,比之原先的攻城炮口径更大,威力与射程更大。
轰轰轰!
十八发炮弹,一半以上都打空了,剩余的九发,也只有两发精准击中城楼,余者皆砸在城墙之上。
炮手们立刻开始重新调整角度和弹道。
可即便如此,一轮炮击,也给守城的金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那监军看着十几名躺在血泊中,血肉模糊的金军,满脸惊恐。
女真人天生彪悍,上战场个个悍不畏死。
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只听半山腰传来炸雷般的巨响,紧接着城楼便一阵晃动,几十名金军死于非命。
然而,韩桢却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待到主炮手们重新调整好了弹道,第二轮炮击袭来。
轰轰轰!
这一轮炮击,有半数击中城楼。
紧接着,就是第三轮。
一名炮手喜笑颜开的说道:“还是新炮好用,哪像以前的木疙瘩,打两炮就得歇一会儿,比俺家婆娘还难伺候。”
主炮手撇嘴道:“你他娘的也不看看,这新炮是用甚么造的,实打实的黄铜啊!”
“也是。”
那炮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年头,铜可以直接当钱用,拿块铜锭都能消费。
不过没人会傻到直接用铜块消费,大概率会被坑。
谈笑间,第四轮齐射开始了。
此刻,雁门关的城楼已化为了修罗场,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混合着碎肉四处飞溅。
一千金军,在四轮齐射后,只剩下不到三百余人,躲在楼道之中瑟瑟发抖。
余者要么当场毙命,要么重伤倒地。
在火炮的轰击下,没有轻伤可言。
当炮兵营开始填充炮弹,准备第五轮齐射时,韩桢一声令下:“先登营夺关!”
“万胜!!!”
三千先登营将士仰天高吼,朝着山巅冲去。
一路冲到城楼之下,全程没有遭遇丝毫抵抗。
一架架云梯被搭在城墙上,先登营将士争先恐后的爬上云梯,争做第一个上城墙的人。
尽管自打攻城炮问世后,先登夺城的含金量大大降低,可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先登之功,除了赏钱之外,还有军功九转。
也就是说,只要过了文化课这一关,最低都是个都头。
都头,已经是低级军官之序列了。
登上城楼后,立刻结成军阵,盾兵在前,枪手在后。
看着黑黝黝的楼道,几枚被点燃的火器,扔了进去。
轰轰!
几声爆炸之后,先登营的将士立刻掩杀进去。
半山腰处,目睹了全部过程的何灌,心情复杂。
他曾在边关待过,自然知晓险关有多难攻。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几轮火炮轰击,便能轻松夺取关隘,前后甚至都用不到一刻钟,这在以往是完全不敢想的。
何灌喃喃自语道:“有了火炮,往后还需要我们这些将领么?”
“为将者,古今皆不可缺。”
这时,韩桢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没火炮是一种打法,有火炮是另一种打法。时代在变化,为将者也需与时俱进,唐时抵御突厥骑兵冲阵,主要靠陌刀阵硬抗。可到了如今,骑兵依旧纵横战场,而陌刀何在?”
“火炮并非万能的,若遇雨天无法使用时,照样还得真枪真刀的拼。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战术,只会变化,却永远不会消失。
“陛下字字珠玑,末将受教了。”
何灌抱拳行礼。
一名传令兵匆匆走来:“启禀陛下,雁门关已夺下,守城金军已全部屠灭。”
韩桢朗声道:“出关,北伐!”
仅仅四个字,让何灌以及一众将士热血沸腾。
此刻的雁门关,在攻城炮一通狂轰滥炸之下,变得破败不堪。
尤其是上方的城楼,仅剩的三根木柱,以及残破的墙壁,艰难顶住摇摇欲坠的城楼。
站在城下,韩桢下令道:“让军中匠人与民夫尽快抢修城楼,留守一千士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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