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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修行傩术,敬奉神明,神明从来不曾给过我回应,但无数次,我感应到了世间万物给我的提示。这些提示,让我远离灾祸,提醒村民,抚慰众生……”

“那一册道术,我视若珍宝。我也想要向下传承,但我的儿子,是没什么灵性天赋的。或者说,整个村庄都没有人能修行这本书册。”

傩婆的道书上,除了祭祀上天的各种仪式、舞蹈,天人感应的方法之外,就只有一个术法,这个术法的全名叫做“续命”。“续命”之术非常严苛,是血亲之间,强者帮扶弱者,心甘情愿将己身献祭出去的术,可以将垂危之人的生命拉回来,代价是献祭之人一个月内必死无疑。

这个术就两个忌讳,首先,要心甘情愿的祭祀,奉献自己的一切。若有一点不甘不愿,术法就不会成功,还会损伤自身。其次,这个术只能救垂危之人,不能起死回生。

“柱子小的时候,曾经偷看过那一册道书,我也曾把他抱在怀里,想要教授他,可惜,他学不会。”

傩婆苍老的声音在米柚耳边娓娓道来。伴随着她的讲述,画面在米柚的眼前徐徐展开。

柱子的独子大娃溺水的那一日,柱子倾尽全力,也无法让儿子苏醒过来。那一刻,恶念在他的心中滋生蔓延。他想起了年幼时偷看到的母亲的书……

可是,母亲会愿意吗?她虽然年迈,但她强大且健康,身体甚至不输于自己。

柱子攥紧了拳头,想到自己苦求母亲想要学习傩术,却被以没有资质而拒绝,自己的儿子大娃也没有获得学习的机会……

我是你唯一的儿子!连我你都要藏着掖着吗?可我不像你,我愿意为了我的儿子付出一切!可惜,你没有传给我啊!

于是恶念促使柱子当众跑到了母亲的屋子外,下跪哭求,做实了傩婆向子孙借命的谣言。在那一刻的对视里,母子二人心知肚明,并没有什么借命的术法。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会相信,真的没有。

在柱子下跪的那一刻,傩婆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看着孙子大娃昏迷不醒,做实自己借命的事。以后在村庄里,在其他人的眼里,傩婆将不再是伟大的祭祀,而是修邪道的妖人。

或者,用续命之术,用自己的命,换大娃的活。

这是阳谋。但是只有傩婆和柱子两个人知道的阳谋。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傩婆一生的清名都毁于一旦了。

这一刻,柱子不再是傩婆的儿子,也不再是傩婆无缘的弟子,是毁她清誉断她道途的仇敌。

傩婆下葬的那一天,阴雨霏霏。

在傩婆下葬的那一刻,晴天霹雳,将棺材击打落地。傩婆的身体侧翻一旁,头下枕着的匣子裂开碎落,里面空无一物。

村长先是一愣,然后怒视了一眼旁边跟着的柱子。

柱子状似憨厚的笑了笑,没吭声。

这时有村民惊慌失措的跑来,大呼小叫道:“大事不好了!村里四周遭了雷劈,早先傩婆埋东西的地方露出石碑来了!村长你快去看啊!”

棺材受损,今日本也无法下葬了。村长只好吩咐着原样把傩婆抬回去,另择吉日。然后他便带着众人去了村里的祠堂,那里摆着四块石碑,是从村庄的四角挖回来的。

石碑上分别写着不同的镇文,讲了一个并非借命也不是续命的故事,这个故事,叫做镇脉。

因为逢年过节有傩婆进行祭祀,这个村子几十年间没有遭逢过灾祸,风调雨顺,人杰地灵。这四块碑文写着,此处有地脉,为了让地脉灵气不迁移不外泄,二十年前,傩婆埋下了这四块碑文,并用自身的运势和寿命与地脉相连,用定期的祭祀维持住了这一村的灵气。

这也是为什么傩婆到了这个年纪依然健康的原因。

然而强留地脉灵气并不可取,地脉迁移是自然趋势。十五年前,天下大旱,傩婆无奈,以自家子孙为祭,截取了一丝地脉灵气。于是村庄西侧发现了一眼地涌清泉,当年的大旱之灾由此而解。而村庄西侧的石碑上被埋下了红绳系着的傩婆和子孙的物品,代表着祭祀完成。

十年前,有乱兵起事,兵灾绵延。然而大军至东边镇上便拔营而回,对这小小的村庄视而不见。只有东边石碑上埋下的物品证明了此事完结的代价。

五年前,蝗灾爆发,饿殍遍地。村庄虽然有所减产,但无人因灾厄而死。西面的石碑上被埋了新的物件,傩婆的长子家里只剩下了一根独苗大娃。

时至今日,有未知灾厄近在眼前……

看完了碑文,全村的人都沉默了。村长摆了摆手,立刻有壮汉上前按住了柱子,从他怀里搜出了那本道书。

村长翻开道书,在书的最后两页看到了这个名为“镇脉”的术,上面写着:

“以一脉之力,锁地脉二十年,则地脉百年内不移,此地几代内繁荣生息。若术法破除,反噬己身,地脉远遁,此地亦将有灾厄绵延,不可预知之害。”

村长的手颤抖了起来,今天,刚刚好,是第二十年……

“所以,柱子,你早就知道傩婆用的是这个术,是在用你们一脉的命和运,来保这一方土地的吗?”

已经入夜,昏暗的烛火下,柱子的脸惨白,早已看不出之前憨厚的模样:“不不不,怎么会?我娘她用的明明不是这个术……不是……”不是借命是续命啊!怎么会变成借命镇脉之术呢?

“柱子,你儿子这一根独苗的命,比我们全村人的命都重要吗?”有人愤愤道。

“是啊!傩婆努力了十九年,功亏一篑啊!”

“若不是傩婆镇住了地脉,二十年前我们就在大旱的时候饿死了,你怎么会有其他的子嗣?”

“虽然傩婆牺牲了你家几个儿孙,但是你以后还会再有子嗣的,你怎么会如此自私,要绝我们一村的命啊!”

曾经对借命一事冷眼旁观的人们在发现傩婆借命是用来镇脉的时候,瞬间都转换了说法和嘴脸。

柱子苍白的解释着,却无法说清,毕竟是他先咬定了自己母亲用的是借命的术法,也是他逼着亲娘解了术法,然后当场吐血,大娃马上就醒了,这件事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亲娘用的是镇脉之术呢?

“你儿子的命重要,我们全村的命可怎么办呢?”

一时间,仿佛一场狗咬狗的大戏。曾经站在道德制高点逼迫傩婆的人现在也被其他人用同样的方法逼迫了。

“所以你早知道,你儿子会去偷拿你的那本道书吗?”米柚问。

傩婆冷笑道:“他当然会去拿。他来找我的那天我就知道了,虽然他天性愚钝又没有灵性,但他可未必甘心,不是怀恨在心,又怎么会如此逼迫我?”

是啊,在那个孝道大于天的年代,会做出这种事,还能出于什么目的呢?

“所以我去求了柳先生。”傩婆笑起来,指着画面给米柚看:“你瞧。”

雷劈棺木和石碑,都是柳先生的手笔。傩婆只做了两件事,就是造假道书,和提前去死。

她心甘情愿的献祭了自己给长孙续命,然后在续命的术法生效,到命数还未全部转移的时候提前去死,这样大娃虽然活了过来,身体却未必很康健,以后很难做辛苦的工作。也许一辈子都要靠那个号称爱子如命的柱子去照顾,毕竟是他的独子嘛。

而柳先生也在此时踏进了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