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是在冰冷的地面上醒来的。
昏沉的大脑甚至让他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哪怕他意识慢慢地恢复了清醒,眼皮也重得他得花费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睁开。
“这么快就清醒了?”
他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
伴随着身体左侧传来的脚步声,他那因为无法转头而局限的视线里很快闯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是在配电室里袭击他的人。
松田阵平合上眼后又缓慢睁开,头脑昏沉的感觉已经开始渐渐褪去,但那种肌肉不受控制的无力感却仍旧没有丝毫好转。
很显然,在配电室里的时候他被注射的除了麻醉剂之外还有肌松药,只不过让人昏睡的麻醉剂剂量很小,而肌松药的剂量更大,所以他清醒后也还是没办法控制四肢。
男人手里拿着枪——是他藏在身上的配枪,缓慢地在他面前上膛。
将手枪的枪头顶在他的头上,男人慢条斯理地说:“没想到会有警察混到船上。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还是因为这么多财团聚在一起,你们迫不及待地上船来当他们的看门狗?”
被打了药的松田阵平当然没办法回答他。
但男人也不在意,只是将手枪从他脸上移开,装上消音器后,对着被放在他脸侧的对讲机连续开了三枪。
被子弹轰出的碎片砸在松田阵平的侧脸上,枪口残留的火药气息似乎也近得仿佛能灼伤皮肤。
松田阵平在子弹声响完后,才重新睁开眼,直直地看向上方嘴角带着恶意笑容的男人。
“你的这双眼睛……”男人将还滚烫的枪口拍打在他脸上:“还真是惹人厌啊。”
这不是松田阵平第一次面对罪犯的恶意了。
他们做拆弹工作的特警,遇到的案件往往不是单纯的仇杀,更多的是带有恐怖袭击,报复社会性质的群体性袭击。这一类罪犯内心的扭曲程度多数是远超连环杀人犯之外的罪犯的。
但他天生就不是轻易会露出软弱那面的性格,所以哪怕对着个疯子,也仍旧只是平静又执拗地睁大着眼睛,看着对方。
“太恶心了。”就像是被他的眼神刺激到了一样,男人突然恶狠狠地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头上脸上。一连几下,才喘着粗气地停下来,用粗粝的嗓音凶狠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警察,我才不用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松田阵平这才注意到对方那张有些松松垮垮的脸,在听到这话后,他脑子里闪过不久前看到的中村明的犯罪素描。
男人却不管松田阵平在想些什么,只是用力扯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抓起来,看着他头破血流的模样嗤嗤地直笑:“说起来,你好像还是我第一个杀的霓虹警察。本来想结束的时候把这一船人都炸死,没想到在那之前你就先送上门了。”
疼痛让松田阵平越发难以睁眼,头上伤口的鲜血已经流进了眼睛,以至于他半边视野都是鲜红一片。
但疼痛也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
哪怕这个男人跟看过的照片没有半点相似,但他已经可以确认对方就是中村明。
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能力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了。
“刚刚抓住你的时候,你的对讲机响了,但是你们的人现在都没有找到配电室来。”
中村明抓着他头发的手又用了点力,似乎格外享受自己对他造成的疼痛。
男人打量着他被血染红的半张脸,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你没告诉其他人你来了这里吧?”
松田阵平合上眼忍耐着头皮被撕扯的痛楚。
中村明冷笑了一声,将他丢回地上,起身把刚刚装到一半的炸弹装好,才走回来,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中村明对这艘船非常熟悉,松田阵平被他扛在肩上,一摇一晃着,眼前只能看见他后背的衣服。
他们不知道穿过了哪里,中村明再度把他丢在地上。昏暗的房间里,他只能大概地看到周围高高的货架以及闻到乱七八糟的味道。
男人再度蹲在他面前的时候,手里的枪变成了一把不知道哪里拿来的刀,慢悠悠地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
松田阵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仰面无声地看着他。
“真是令人作呕的脸。”中村明几乎叹息地说道。
那张松垮的脸因为恶意而更加扭曲变形,而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男人手中的刀落在松田阵平的皮肤上。
“让我来恢复它应该有的样子。”
中村明嘴角泄露出轻快的笑声,刀尖随着他的用力开始划破松田阵平的皮肤。
痛楚依旧无法唤回控制身体的能力。
松田阵平只能任由脸上流出的血液顺着皮肤往下,滴落在耳郭。
很痛。
尤其是中村明并不满足于这让他破相的一刀,而是像在他脸上写字一样,划下了一刀又一刀。
密集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不想在中村明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痛苦,索性当做自己昏迷一般地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中村明拍打着他被划花的脸。
一连几下,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用力地捏住他伤口的皮肤。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真的快痛昏过去了,如果不是大脑跟身体完全被分离开,他或许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
他真该感谢这该死的肌松药!
这种像尸体一样毫无反馈的虐待让中村明失去了兴致。
他啐了一声,“扫兴!”
随后松田阵平感觉到男人抓起他的一条腿,将他拖进了更里面的地方。
一股刺骨的寒冷包裹住他的身体。
他困难地睁开眼,能看到的只是中村明离开的背影。
他想他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了。
船上的厨师在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再打开冷冻库了,这扇门大概最早会在明天凌晨的四五点左右被打开,到时候迎接他们的,只剩下他的尸体了。
真是糟糕的死法。
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他死了的话,奥村柊吾会怎么做呢?
会杀掉中村明吧?如果他真的这么在乎自己的话。
这样也不错,不需要再担心这艘船其他人的安全了,他才不相信中村明能逃过那个男人的掌心。
但奥村柊吾也会伤心的吧?
还有萩,会后悔没有跟着他一起查看船上的情况吧,下午分开的时候还说过感觉有些不安,还真是被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好冷啊。
松田阵平觉得流着血的半边脸已经被冻得开始麻木,血液黏连着冻成了冰,连着他沾了血的眼睑一起,让他连眼睛都再难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