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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小手,轻轻的擦着他的脸。

康熙深吸一口气,对着胤禛笑道:“汗阿玛没有哭,刚才是天上下雨了。”

胤禛善良的没有戳穿康熙,哭不丢人。

他不也当着额娘的面,哭了无数回。尿床的事儿都不止一次,他已经无所谓了。

“汗阿玛,额娘。”胤禛提醒着康熙。

小六是没事儿,哭的有劲儿,可额娘什么情况,他们一无所知啊。

胤禛刚说完,藏了药粉的接生嬷嬷,被押了出来。

“启禀皇上,此人袖中藏了毒药,试图毒害六阿哥。”芝兰出来道。

“恭喜皇上,德嫔娘娘生了个健康的小阿哥,重五斤六两。”接生嬷嬷道。

两道声音前后落下,康熙一怒一喜,心情转换的太快,没扛住头晕了一下,差点儿没站稳。

胤禛赶紧搂着康熙的脖子,生怕自己被摔下去。

就算摔倒,也要汗阿玛给他当垫子。

“德嫔如何?方才里面突然有动静,是抓住这个贼妇?”康熙问道。

“回皇上的话,是。主子现在身体状况很好,就是有些力竭,需要休息一会儿。”芝兰回道。

康熙和胤禛屏蔽了“身体状况很好”那句,只听到德嫔娘娘力竭。

“玛琭受苦了,都是朕的错啊。朕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差漏。”康熙懊悔道。

“你快回去,继续帮你主子盯着,看是否还有不法之人。接生嬷嬷也抱着六阿哥进屋去。德嫔和六阿哥若有差池,诛九族。”康熙狠声道。

跪在地上的接生嬷嬷,浑身发抖,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尿骚味儿。

“皇上,是佟贵妃让奴才这么做的啊。贵妃娘娘说,六阿哥刚出生,死了也只会像小公主一样,被当作是生了个死婴。这药也是贵妃娘娘弄来的。皇上,奴才是被逼的。求您放过奴才的家人。”接生嬷嬷哭的撕心裂肺,臀下一片濡湿。

康熙面不改色:“将她手里的药粉,一会儿拿给太医鉴定。至于她,打下刑部大牢,立刻审问。朕要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博尔济吉特庶妃挺身而出,不顾眼前脏污异味道:“她都交代了是佟贵妃,皇上您不信吗?佟贵妃如今行事癫狂,不能以常人判断。”

“朕会亲自查证。若真是佟贵妃,朕绝不放过。但若不是,朕也不能因为她犯错在前,就让她被诬陷。”康熙道。

宜嫔用力拉回博尔济吉特庶妃,道:“皇上是圣明之君,天下清平,朗朗乾坤。如此人赃并获的案件,嫔妾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袒护任何人的。”

康熙头一回被宜嫔的伶牙俐齿,针对到自己,感觉倒是新鲜。

“嫔妾告退。”宜嫔道。

博尔济吉特庶妃和郭贵人,也随之道:“嫔妾告退。”

“荣嫔、惠嫔为何没有来?”宜嫔几人走后,康熙问梁九功道。

如今,宫权除了归还佟贵妃一部分,剩下一半,由荣嫔、惠嫔、宜嫔三人共分。

掌权的宫妃,在宫中嫔妃遇事时,理当到场,主理场面。

“三阿哥身体不适,荣嫔娘娘担心三阿哥,所以没来。惠嫔娘娘说,永和宫的人够多了,有宜嫔在,她很放心。就不过来添乱了。”梁九功回禀道。

这话连小孩子都糊弄不好,康熙能信?

胤禛近距离看着康熙,心道:这些人都得完蛋。

老爷子小心眼儿起来,八百年前的事,都能拿出来提。天上下雨,他都能说是地上的人犯了罪过。

帝王集权,便是他说白就是白,说黑即是黑。

“你去帮忙吧,别再让人钻漏子了。”康熙道。

梁九功是谁?是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满宫中的太监、宫女,除了慈宁宫的,谁见了他不要低头问好。

他一出马,事情立马安排的清楚妥当。

产房打扫一番后,多余的人也都出来了,让阮酒酒好好在屋里休息。

康熙眼神深邃的看着窗户,他多想现在就进去,看看玛琭的样子。

但是,他不能。

“胤禛,今晚跟汗阿玛去乾清宫住。等明天,朕再和你一起来看你额娘,好不好?”康熙不敢把胤禛一个人留在永和宫。

胤禛摇摇头拒绝:“胤禛要在永和宫陪着额娘。额娘醒来看不到胤禛会害怕的。”

康熙拍了拍胤禛的背:“好,那汗阿玛今晚也歇在永和宫。等你额娘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咱们爷俩儿。”

康熙抱着胤禛,到正殿主屋里歇下。

屋里的每一个摆件,都体现了住处主人对布置的用心。

康熙看着桌上的围棋盒子,打开盖子,手指捻出一颗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

前几日,玛琭还和他下棋耍赖,让了一步还不够,偏要多让。

今日,他们差点就阴阳相隔,就像赫舍里氏生保成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一次,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胤禛,你在屋里坐着,汗阿玛去处理你额娘的事情,好不好?等用晚膳的时候,汗阿玛就回来了。”康熙坐不住了。

他不能放任佟贵妃在外面,凤印还在她手里。

“汗阿玛去保护额娘,胤禛知道,胤禛会乖乖的,等着汗阿玛。”胤禛乖巧道。

康熙离开永和宫时,没有带走梁九功。

他让梁九功留下来,看顾好德嫔和两个阿哥。

带着其他太监,康熙步行走去承乾宫。

“皇上许久没有来承乾宫了,是认不出来承乾宫,还是认不出妾了?”佟贵妃倚在门框边,看着康熙。

她穿着贵妃的冠服,红唇浓眉,高贵而不可侵犯。

“皇上怎么不往前了?怕妾也来害皇上吗?妾舍不得的。”佟贵妃勾起唇角,笑的天真烂漫。

“你为何要如此?”康熙神情凝重道。

“哈哈,皇上竟然不明白吗?妾这么做,都是因为皇上啊。皇上对妾出尔反尔,将妾戏弄的如同戏台丑角,妾还感激皇上疼爱。皇上怕是早就看上了德嫔吧!什么将四阿哥给妾养啊。是想让四阿哥沾妾贵妃身份的尊贵,才是真相吧?可惜,德嫔烂泥扶不上墙,不愿意舍一个儿子。皇上您也是疼她,她舍不得,您就替她要回去。一个内务府包衣,进宫几年,皇阿哥有了,嫔位也有了,一下子从服侍人的奴才,成为人上人,真是好狐媚功夫。”

佟贵妃笑着笑着就哭了:“皇上,您别怨妾。妾只是将自己受到的痛苦和愚弄,还给德嫔而已。妾的孩子也没有了啊。她多少还有个四阿哥,妾有什么呢?太医说,那是个男孩儿,是吗?按照排序,如果长大了,应该是皇上的六阿哥吧。让六阿哥陪着妾的小公主走黄泉路,小公主来世上一遭也值得了。”

“德嫔和六阿哥都没有事。”康熙道。

“什么?不可能。本宫拦了太医那么久,没有太医,她怎么顺利生产?本宫难产令小公主窒息而亡,绝了以后生育的可能。她应该和本宫体验一样的事情。六阿哥就应该堵在她的肚子里,出不来,活活闷死。”佟贵妃疯狂道。

金荷在后面紧紧箍着佟贵妃:“皇上,贵妃娘娘她疯了,您放过娘娘吧。”

“疯了?本宫没有疯,本宫清醒的很!本宫还要当大清的皇后呢!表哥,你是来给我送皇后冠服的吗?姑姑说,我会是大清的皇后,延续佟佳氏在皇家的荣光。表哥,我一定会当一个好皇后的,不让你和姑姑失望。”佟贵妃不再挣扎,她娇羞文雅的看着康熙,情意绵绵。

康熙痛苦的闭上眼,不管佟贵妃是真疯还是假疯,她的罪都不会减轻。

他也曾拉着表妹的手,在皇额娘面前许诺,会好好疼爱表妹,让她在宫里快活生活,不再重复一遍皇额娘被董鄂氏欺压的哀痛经历。

“佟贵妃嫉刻太甚,谋害皇子、嫔妃,虽行为未遂,但其罪恶劣。今,褫夺贵妃之位,降至妃位,永不晋升。禁足承乾宫,永不准出。无论何人,永不得为佟妃求情。”康熙喉咙血腥上涌,他用力咽了下去道:“将佟妃凤印取回,送去慈宁宫,由太后掌管。”

“照顾好你主子,与宫外的通信,从此以后断了吧。”康熙对金荷道。

佟妃脱下头上的朝冠,面容端肃的跪下:“妾,领旨认罪,谢主隆恩。”

“表哥,从此你我生死不复相见。我,不悔。”佟妃转身走进屋里,门外台阶上只剩下一顶镶了东珠的朝冠。

朝冠上,金色的凤凰,昂首展翅欲飞,骄傲非凡。

康熙也转过身,走出门外。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从此以后,这一扇门,只有在佟妃死后,棺材抬出去的时候,才会打开。

“主子,您为何偏要如此。皇上对您是有旧情的。您看,哪怕您要德嫔的命,皇上也只降您到妃位。您若是软声说几句好话,再请佟大人向皇上求情,这事儿就过了啊。”金荷不解的看着佟妃,带着哭腔道。

“主子,您如此折磨自己,实在是不值得。”金荷心疼道。

佟妃还穿着贵妃的冠服,朝袍、朝褂、朝裙以及朝珠,平整贵气。

“金荷,你若想出宫,我还能最后帮你一次。让阿玛接你出宫。出宫后,嫁人也好,当个寡居的庄园主也好,都随你。”佟妃道。

“奴婢不会离开主子的。如果主子要赶走奴婢,奴婢现在就一头碰在柱子上,去奈何桥上等着百年后来接主子。”金荷决绝道。

“我只是问问你,你不走,我赶你作甚。你服侍我这么多年,换了人,我还真不习惯。”佟妃道。

“金荷,若是皇上当年召我入宫为妃时,没有说心中待我如妻,我不会如此。他总说着爱我,又做着不爱我的事情。我已经分辨不出,他嘴里的真真假假。如今,我明白了,帝王情薄,不可当真。可惜,回不了头了。”

“你我就在承乾宫相伴吧,皇上到底给了佟佳氏体面,没有将我贬为庶人,赶去冷宫。不过,以后这里也和冷宫没什么区别了。”

佟妃将朝珠取下,又脱去外褂。

当仅剩一件里衣时,她轻松的笑了笑:“少了这些束缚,我呼吸都舒畅了许多。屋里违制的东西,都收拾好拿出去交还给内务府吧。”

“主子,绿芍她怎么办?”金荷叠好贵妃朝服,猛然想到屋里少了个人。

佟妃沉下脸:“我将她送与皇上做嫔妃,还给她要了常在的位份,她不知足,还提着作甚?当主子不好吗?竟恨上了我。非家生子的奴婢,果然不可重用。”

金荷抱着朝服,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绿芍在宫外有个定亲多年的未婚夫,那人一直存着钱在等她,身边干干净净的,连妾室也没有。绿芍一直盼着,再过两年,她到了出宫的年纪,就可以与未婚夫成婚,生一堆胖娃娃。

主子,断了绿芍的念想啊。

康熙回到永和宫不久后,阮酒酒就醒了。

醒来后,阮酒酒不提要喝水和肚子饿,她想先看看孩子。

奶嬷嬷抱着六阿哥,到阮酒酒面前。

阮酒酒看着小娃娃的脸,笑容无比慈爱。

“胤禛梦的对,是个漂亮孩子。胤禛满月的时候,都没这么好看。一个男孩子,长这么好看,以后还怎么娶妻啊。”阮酒酒戳了戳六阿哥的小脸。

六阿哥睡的沉,一点没有反应。

阮酒酒见状道:“额娘和你说话呢,你就知道睡。还是你哥哥好。”

“胤禛如何?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意外,有没有吓到胤禛?我想看看胤禛。算了,等明儿再看吧。我现在的样子,估计看起来不大好。”阮酒酒道。

阮酒酒躺在床上,想给自己凝一朵梨花吃,补补精力。

手指卯足了力,也没有出来半个花瓣。

她才想到,今天指尖的梨花已经用过了。

阮酒酒无奈笑着自言自语道:“一孕傻三年,我怕不是要傻个三年吧。”

“怎么了?说什么傻不傻的?你不傻,你最聪明。”康熙摸黑进来,就听到阮酒酒说自己傻。

阮酒酒一怔,她看到康熙腿边,还跟着一个小豆丁。

“皇上您怎么把胤禛带过来了?”阮酒酒捂着脸问道。

她脸色憔悴成这样,别吓着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