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既然你做了选择，无论是交易还是自暴自弃，我们都没兴趣过多插手你今后的事情。”
随着丽丝莱主动站至伊莱身后，塞西莉亚也不再多做言语，她竖起手指直指天空，一层扩散状的风压随之震荡开来，将众人头顶的云层捅出一轮巨大的漩涡。
待到狂风散去，云层破碎，一条苍蓝色的飞龙振翅而来，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塞西莉亚的身侧。
那条龙和伊莱此前见过的龙族截然不同，它的身上虽然也布满了鳞片，模样上也兼具龙族的外貌特征，可那双竖起的晶黄色瞳孔却显得无比安静，其中没有一丝龙族该有的暴戾与高傲，显然它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臣服许久。
“柯索罗龙，北部之地的亚龙种，地蜥和飞龙族的亚种，一种不被双方族群承认的混血。”纳达里克开口解释，目光落在飞龙头顶挺立的犄角上。“跟你还挺配的，塞西莉亚。”
“哼，你想说我也一样，既不是神也不是魔女？只剩个躯壳的家伙还真敢说，你不也一样，堂堂冰之主神，居然会帮长夜之王阻拦魔女，这还真是个不太好笑的冷笑话。”
塞西莉亚看了眼纳达里克的衣角，虽说对方身边的信仰之力极为厚重，可塞西莉亚毕竟也是信仰之力的持有者，所以她很轻易地看透了那些迷障，精准地锁定了残存在纳达里克腰间的刃气。
那是神舞心流的魔力残留，这说明纳达里克早已和千鹤交过手了。
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也就是说，纳达里克纯粹是为了帮助伊莱阻拦千鹤。
“塞西莉亚，每个世界都有它该有的走向，强行糅合不同的世界究竟会导致些什么，你我都不清楚。”
纳达里克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挖苦对方的意思，虽说他的确觉得塞西莉亚和这头飞龙亚种很像。
他之所以愿意帮助伊莱拦下千鹤，是因为他从伊莱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
这算是一场交易，由他出面拦下千鹤，随后伊莱告知他激进派魔女们的真实目的。
在得知塞西莉亚等人，打算借助某种手段糅合两个世界之后，纳达里克难得地陷入了沉思。
他倒是听说过另一个世界，作为长夜之王的老朋友，他当然也对莱伊的过去略有耳闻，可是在这之前，纳达里克也只是将它当作一个八卦，毕竟从未有人真正去过另一个世界，除了莱伊。
不过这么一来，所有事情倒也都说得通了。
塞西莉亚这帮人的立场很诡异，她们对长夜之王的感情相当复杂，说是爱恨交织都不为过，以艾玛为首的保守派一方，只是想将伊莱重新唤回这个世界，可这帮人想做的，却是让伊莱再也无法脱离她们的掌控。
这种几近癫狂的控制欲，才是激进派与保守派最大的不同，也难怪她们会对现在的伊莱提不起兴趣了。
她们想报复的，又或者说她们想禁锢在身边的，是那位曾经抛弃了她们的王，而不是现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
“你还没这个资格对我说教。”
塞西莉亚跨坐上飞龙的颈部，始终不曾说话的希尔也紧随其后，在向伊莱比出一个“拜拜咯”的手势以后，她便坐上龙颈并扶住了塞西莉亚的腰，顺便朝着伊莱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呜——
飞龙振翅，汹涌的尘沙顷刻间弥散，眨眼间，那苍蓝色的龙身便直冲云霄，在众人的目送中疾行远去。
“……”
看着已然在天边化作蓝点的飞龙，丽丝莱轻叹一声，顺便不自在地瞟了一眼伊莱所在的方向。
说句实话，相较于其他的魔女，她对长夜之王其实并没有什么过深的执念。
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同为魔女，可这位盛锋之魔女的心思却要纯粹得多，这也是塞西莉亚选择留下她的原因之一。
对她们来说，待在伊莱身边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很容易动摇她们原本的目的。
可丽丝莱没问题，因为这女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就像之前所提到的，丽丝莱算得上是魔女里面最好相处的一个。
因为她很少会流露出多余的情感，所以在其他人眼里，丽丝莱才会属于那种很好说话的类型，因为她是个优秀的倾听者，无论你说什么话她都会坐下慢慢听你诉说，虽然她不会给予你任何回应就是了。
可是好说话，并不代表她很好相处。
因为丽丝莱并不喜欢和人交流，以至于哪怕时至今日，真正和她交过心的，也就只有曾经亦敌亦友的千鹤。
这一点，就连曾经的莱伊都不例外。
毕竟当初，丽丝莱之所以会成为魔女，也只是因为她想要变得更强罢了。
是的，丽丝莱这人的想法很纯粹，什么魔女，什么神明，什么魔族，这些立场问题她都不在意，她也从来不会思考所谓的情感问题，她只是想变强而已。
就像一个痴迷于角色扮演游戏里的玩家，每天沉浸在升级的道路上无法自拔。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太理解其他魔女的想法，也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对莱伊执着至此。
虽说曾经在魔女团的日子，的确让她十分留恋，可那对她来说也只是一段难忘的回忆，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加入激进派，说来也好笑，那是因为激进派很适合“混日子”。
相较于艾玛她们那倾尽所有的忙碌，激进派的工作就要简单地多，至少丽丝莱是这么认为的。
她这人不喜欢动脑子，所以一直以来她的工作都只有一项，那就是塞西莉亚指哪她就往哪打，至于其他时间她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整天不是挥剑就是锻炼，这可比跟着艾玛她们要轻松得多。
虽说没了千鹤这个好对手，不过能像这样混混日子，丽丝莱还挺满足的。
但是混日子总会遭报应的，就像现在。
丽丝莱扫了眼身旁的几人，看着伊萨贝尔那满是戒备的目光，她心底的无奈不由得又多出几分。
她真没心思和对方勾心斗角，现在只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伊莱能给她安排点轻松的活吧，最好是能够让她单独行动的那种，就像当初塞西莉亚给她分配的那种的任务。
“我就不和你道别了，太矫情。”纳达里克转身对上伊莱的视线，脸上多出一丝笑容，“不过你现在这样，可比当初的你要顺眼多了。”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伊莱所说的伤势，自然不是指对方和千鹤的那一战，而是原先银叶之王留在纳达里克身上的痕迹。
他们这些据守一方的神明，能够在信徒的祷告中恢复伤势，可如今的龙芯王国已经不像过去那般，对于这位守护国家的冰之主神，不少平民百姓几乎是一无所知，更别提对纳达里克怀揣什么信仰了。
这也是神明们最大的弱点，一旦选择化身禁制，他们便注定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弱。
“不碍事，也多亏了当初王都的那一战，现在又能听见不少人提起我的名字了。”纳达里克笑了笑，“只可惜我已经和禁制融合太久了，现在能坚持着站在这里，就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
伊莱能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可他并没有回应些什么，而是吹响口哨唤来马匹，向纳达里克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你告别的对象不该是我，咱们的交情可没那么深，伊莱。”
纳达里克抬手点向眉心，他的身躯已经出现破碎的征兆，那是禁制正在将他的身体唤回王都。
“塞西莉亚说得对，你这人张嘴就是些破坏气氛的话。”
伊莱回了个笑容，随后他扬起缰绳，带着身后的三人朝着国境线外奔去。
恍惚之间，伊莱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地飘飞无踪。
虽说像这样驶向陌生的国度，对伊莱而言的确有些陌生，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想要收住缰绳掉头返回。
是因为什么呢？
伊莱说不上来，又或者是他不愿意承认。
也许是因为这次为他送行的，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看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