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匡武身上所伤之处,隐隐又痛了起来。
更是将整个过程颠倒黑白,恨不得将鲛王一家说的多蛮横霸道。
宗门之人听闻,甩袖怒道:
“还有此等凶蛮之辈!我等宗门大义,岂能容得!”
老鲛王连忙上前:
“求大人做主啊!”
匡武面上附和着恭维,心里却泛着嘀咕。
他从未与凡人接触过,只知那凡人寿命极短,只有几十余年不说,
上天入地,却是一个都不会的,
甚至有的连块像样的大石都举不起来。
眼前这份所谓宗门之人,满面油光,大腹便便的样子,
也值得父王如此吹捧。
直到那宗门之人拿出一柄长杖,那四溢的灵力着实让匡武开了眼。
那人得意洋洋的说,这可是仙器。
乃是九天之上的帝姬在凡间历劫之时,
宗门护劫有功,帝姬亲赐的。
仙器在手,什么鲛族之王,天赋异禀,
统统不过是笑话罢了。
只不过仙器在凡间现身,还执于凡人之手,
对那些辛苦修行,位列仙班,却只有堪堪灵器傍身的仙人们来说,
到底有失公正。
是以帝姬派人交代过,莫用的频繁。
宗门之人又从老鲛王口中得知,北海之灵俱是怕雷,
又抓了一只云灵,以仙器为筑,
透支了那云灵之力,使其唤雷之力达到了顶峰,
对着老鲛王指点的方向,足足劈下了五道天雷。
北海之上,犹墨吞云一般,
漆黑一片,只余雷声阵阵。
若不是那云灵的灵元差点被仙器震碎,
再多来几道天雷,怕不是整个北海便要易主了。
不过,如今这般,已是再好不过。
匡武手执仙杖,踩上了连鲛的脸颊,
将他死死的按在了沙硕里,仙杖挥起,须臾间尽断了连鲛的经脉,
匡武笑的狰狞:
“听说你天赋异禀?北海的奇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话毕,挥手唤来几个脸生的侍从,将连鲛拖走。
连鲛在蚀骨的疼痛里,最后一眼,便是鲛族有人想要上前拦住,
却被匡武一脚踢开,
继而在仙杖的灵压之下,欲上前保护连鲛的同族,
瞬间成了一团血雾,四散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黑暗。
连鲛被关了起来,不见天日。
漫长无际的黑暗里,匡武时不时会过来“照看”几分,
匡武此人,心性狠辣,极好凌虐之事,
早在之前,便以凌虐同族为乐,
在老鲛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之下,凌虐同族已经不满足于他。
后来又抓了好些外族,几经折磨。
直到有一次竟抓了一个王族之后,被闹到了老鲛王面前,
着实给老鲛王闹了个没脸,所以才失了宠,
成了众多王子里,很不受待见了那一个。
后来,又被元百赶出了北海,可以说受尽了自己前半生里所有的屈辱,
如今连鲛落到了他手里,
又岂能任他如他那双在雷击里灰飞烟灭的爹娘,死的那般容易。
他并未尽除了连鲛的灵脉,
就让这个天之骄子,慢慢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慢慢的流失。
他也没有砍断连鲛的手脚,
只在尽断的经脉上,撒上最毒的药粉,麻痹连鲛的意识。
饶是如此,连鲛的眼睛里,还是匡武此生都没有过的清明和坚定。
所以,匡武戳瞎了他的双眼,
却没有弄聋了他的耳朵,
他要连鲛听,
听他的父母是如何灰飞烟灭的,
听他的族人不屈服之时,是怎么被折磨的只剩一具空囊的,
再听他的外祖鲛王,
如何想要给女儿女婿报仇,妄图救出连鲛之时,
被仙杖抽筋去骨,只留了一口气,血淋淋的挂在鲛族边域之上,
警醒着北海那些为鲛族和鳗族不忿的族群。
无数个阴暗的日子里,
那些话犹如魔咒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在连鲛耳边重复着,
伴随着他灵力的流失,
还有那一次又一次,初初愈合的血肉,又被刀一点一点,刮到见骨。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连鲛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父王和母后,还有慈祥的鳗王。
他们站在那里,朝着连鲛伸手,似乎想要连鲛跟着他们一起走。
那便走吧,连鲛无力垂下了脑袋,
走吧,
走吧....
直到被一股外力推醒,
连鲛早已被腐蚀了口鼻,可是落在自己身上那小心翼翼的手,
告诉他,那不是匡武的人。
那人似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将困住连鲛的锁链解开,
继而又像是在他身上撒了什么,
连鲛感觉到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暖意。
一声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
“好孩子,舅舅来了。”
连鲛想起来了,自己的母后有许多兄弟的,
只因母后是唯一一个女子,
是以在一众王族里,不仅是鳗王,连带着哥哥弟弟们,对鳗涟都是极尽宠爱。
连鲛年幼,好多次因顽皮闯了祸,
消息都没来得及传到鳗王的耳朵里,
便会被舅舅们给兜了底。
听着声音,这好像是自己最小的舅舅。
连鲛想说些什么,可喉咙血肉模糊,还插着几根匡武从外面带回来的魂钉。
小舅舅来不及整理,只将连鲛背了起来,
匆匆的逃了出去。
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便离开了北海之域,
一路远行,想要带连鲛跑的更远些。
却不想,匡武很快便知晓,一路追了过来,
哪怕是小舅舅躲的小心翼翼,匡武总能精准的找到他们适才藏身的位置。
后来,在一次躲藏里,遇到了一个从宗门手里逃脱的年迈精灵,
指着连鲛身上的魂钉说,此物极其阴险,损伤心脉不能愈合,更能知晓方位。
那便是他们知晓连鲛藏身之处的原因。
甚至,此物需以血换血,才能拔出。
简而言之,便是将魂钉刺入另一个人的血肉里,才能乱了追捕之人的分辨。
那时,小舅舅带的一众随从,随着一路的奔波逃命,
损失殆尽。
只剩连鲛和小舅舅二人。
小舅舅将连鲛仔细的藏好,托那个精灵照看,
自己则以血为引,将魂钉移到了自己身上,
独身而出,去将匡武的追捕引开。
临行之前,小舅舅扶着连鲛的脑袋:
“日后,便别回北海了,他们希望你活着。”
那便是连鲛,最后一次听到小舅舅的声音了。